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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渍晕开在纸上。“你早就料到了是吗?”孟鹤冬紧紧盯着江季麟,“你早就料到,一旦冯相言和留异断了你的消息,便会内外接应……”“我早就说过,你即便把我关在这里,也无法控制我手上的势力。”江季麟放下笔,打断了孟鹤冬的话,“我曾经把一桩绝好的生意摆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如今这两人倒是比我预想的速度要快很多。”孟鹤冬面色不太好看:“你很高兴吧。”“并不。”江季麟抬眸,“我身陷囫囵,有什么可高兴的?所以孟大人,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这桩生意——给我解药,放我走,秦国悉数归你所有。”孟鹤冬冷笑:“我早说过,秦国我要,你我也要!所以这京城,我会带你一起走!”“你何苦如此执着?你明知这样僵持下去你胜利的机会并不大,最大的可能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江季麟重新拿起笔。孟鹤冬看了一眼他的画,那画上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蛇,但那蛇僵着身子,背后是飘雪的枯树。江季麟用了几笔,便勾勒出一个人影来,却是一个背着柴篓的农夫。孟鹤冬的眼角抽了抽。农夫和蛇。“.…..你觉得我是那条蛇?”他闷闷不乐地问。江季麟没有搭话。“……我没有要伤你的打算,我只是……想得到你。”孟鹤冬苦笑了一下,“更何况,当初先要杀我的,是你。”“若不是你私调御林军,运作朝堂,我会杀你?”江季麟的语气极淡,淡的一瞬间就激起了孟鹤冬的不甘。“那是我担心你!我看的出来,我一眼就瞧得出来朝堂上那个人不是你!我怎么能不担心,怎么会没有动作!”孟鹤冬拍案质问。江季麟添了几笔,整张画便画完了。他丢了笔,若有若无瞥了眼孟鹤冬,眼带嘲意:“这确实是一个好的借口,我要是你,也不会错过这个好借口。”“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若是想找借口,你做过的所有事,私结乱党,威胁重臣,谋害先帝,贩卖私盐,哪一桩不能做借口!”“孟大人准备做的很齐全嘛。”江季麟眯着眼,“这桩桩罪名,足够我死上十次了。”孟鹤冬一时语塞:“.…..你明知,我不知这个意思……”江季麟坐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伸着腰,手指闲散地敲着桌面。“.…..我不是那条蛇,绝不是。”孟鹤冬重复道,说完这句后,紧盯着江季麟,沉默了良久又开了口,“宁长青才是那条蛇!”江季麟敲桌子的动作顿了顿。“我索性告诉你!周国灭了!麟军只整顿了两日便发兵北上直奔汉中!你是要和我内斗下去还是要看着……你方才说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宁长青就是那渔翁,他才是那条蛇!!”他有些歇斯底里——只是一个名字,他才只是提了一下宁长青的名字,就足以得到江季麟平淡冷漠之外的反应吗?!江季麟像是入了定一般眯眼沉思着,对孟鹤定的歇斯底里毫不在意。难怪留异和白虎的反应比自己预料的快很多,是宁长青吗?周国这么快就灭了?他本想留着朱家亲自收拾,看来没这个机会了。麟军发兵北上,主将却在这一方院落潜伏……他真不知,这是剑走偏锋,还是一个错误。宁长青的具体计划到底是什么,又留了怎样的后路,又如何安排了军中大事……这些种种的问题,他都忍不住焦心。“你为什么不说话!”孟鹤冬欺身上前,弯腰逼视着江季麟,“你瞧瞧,灭了周国,便直奔秦国而来,下一个呢?齐国?天下?”“你以前想问题可没有这么刚愎自用,怎么,高位坐的久了昏了头了?”江季麟淡撇着孟鹤冬。“……你想说什么?”孟鹤冬抱起臂,直起腰来,“你是不是想说,宁长青是来救你的?”江季麟挑眉,默认了。孟鹤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胸腔里渐渐溢出笑声来:“不会,他不会!从去年开始,麟国就在四处蹦跶,从干涉齐周两国战事,到对齐国宣战,到联合秦国攻齐,再到和留将军撕破了脸皮两国盟约破裂,如今又灭了周国北上。我不知你二人何时认识的,有怎样的渊源,我也不在乎,但这个宁长青,绝不会是个胸无野心的人!他便是来救你,也断然更想要这锦绣江山!”江季麟听他说着,把这几年来宁长青走过的路又在眼前过了一圈。原来不知不觉间,宁长青已经走过了这许多的腥风血雨。这么些年了,他似乎一直还把他当做八年前谷底青涩的少年,有害羞内敛的性子,有清澈干净的眼睛,有幼稚简单的头脑。八年了……原来已经八年了。他们都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便是他一直把宁长青还当做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管他内心深知这个少年已经是一方大将,一个国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已经是兵权在握,声名在外的年轻枭雄,可自己对待他的种种态度和方法,都在清晰地诉说着这个事实——他还把他当做一个少年。谷底那个干净羞涩的,红着脸笑的少年。他一边怀疑着他,又一边忍不住相信他;他一边设计要害他,一边又总也下不去手;他一边怒斥着他,一边又不忍看他面露戚戚;他一边冷眼瞧着他,一边又自儿个跑过去帮助他。瞧瞧,言不由衷,行不达意,用来说自己再好不过。即便在孟鹤冬的眼里,宁长青的种种,都已是野心勃勃的体现,反而到了自己这里,却从未真的这样想过。究竟是因为,自己太了解他,还是……早已用情至深?江季麟不想深究,孟鹤冬的话反而让他更加明了。麟国完全有机会和能力一统天下——在齐国元气大伤,秦国内乱之时。这样顶好的机会,放在哪个时代都意味着一个全新的朝代的开辟。可麟国的一国统帅现在在干嘛?在一所举步维艰的狭小院落守着一个废人伺机救他。曾经自己压在心里可望而不可求的,竟就这么温情脉脉地摆在自己面前,以至于让他抓在手里多年不放的权势,财富,地位,仇恨,都黯然失色。“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孟鹤冬微微冷笑。“你不过是在担心,他举兵北上,若当真就是为了救我你该当如何。”江季麟浅笑,“你一直把我留在咸阳,如今却要带我回汉中,怎么,比起担心我接触到京城的大臣世家,你更希望,有一个近在手边的人质。”孟鹤冬一愣,面上露出些怒容:“你总把我想的如此不堪!”“论起不堪来,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