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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雨过天晴,日头暴晒,陆长卿也有点吃不消了。衣服被淋湿又被晒干,他摇摇晃晃,忽然就一头栽倒。“呀,娘,那个疯子哥哥昏倒了!”垂髫小儿惊叫。少妇过来扶他,陆长卿却自己清醒过来,干裂的唇动了动,慢慢弓着身爬起,重新跪好。公羊喜粗暴地打开门,冷冷站在门口。“还有两天呢,坚持不住了就赶快走!”“我不是已经醒过来了?”陆长卿虚弱地笑道。那样突如其来的柔和笑容绽放在苍白憔悴的脸上,一时间惊慑夺目。“当年凤岐替我向文王求情,在暴雨里跪了三天。他又没有武功,想必比我现在还虚弱。”陆长卿闭了闭眼,“这些话他都没提过,还是旁人告诉我的。”“公羊先生,你大可不必再理我,十天之后,准备好解毒之法吧。”陆长卿淡淡道。“到底还是那个亡命徒。”公羊喜哼了一声,转身匆匆跑了。第九日时,公羊喜却听到门外一阵sao动。他推开门一看,陆长卿身边跪了两人,似乎是他的手下,在苦劝他什么。“殿下,谢砚大人不顾您的命令,已经带兵沿着沮水朝郢城攻去了!”其中一人急切道,“还请殿下立刻返回当阳!”陆长卿眉峰紧蹙,“他实在莽撞了,你们派人拦截他。”“谢砚大人根本不顾阻拦,恐怕只有殿下亲自阻止才行。”另一人道。“明日我去。”陆长卿双手握拳。“谢大人乘船南下,殿下从此地走,恐怕追不上他,明日就晚了!”属下又劝。公羊喜知道这时候是落井下石赶他走的好时机,却一句话也无法说出。他虽不懂其中关窍,但也听出军情紧急。陆长卿是个情种,却也不是不顾大局的人。一想到他很可能被这些人劝服离开,公羊喜心底就生出一种莫名的失望。陆长卿已经跪了九日,他的心里已经从最初的不屑,变成一种期待。他暗暗期望陆长卿能坚持完成十日之约,让他相信凤岐并没有看错人。“你回去传我命令,让左平立刻过江支援。我担心谢砚孤军深入中了祝侯明颂的埋伏。”陆长卿道。“殿下!”两个下属同时叩首,“请以大局为重!以千万靖国将士性命为重!”公羊喜这一刻,仿佛从陆长卿紧蹙的眉间看到了动摇。“你是栖桐君的弟弟,还是把江山摆在首位吧。”公羊喜说,“你走吧。”“不,都不要再说了。”陆长卿哑声道,“你二人速速离去!”两个属下无可奈何,只能赶回江北调兵遣将。这倒是全然出乎公羊喜的预料,他以为看到了陆长卿的动摇,可实际上他却没有动摇。“天下本就没有熊掌鱼翅的好事。这十天里,我一直在思考。”陆长卿的话说的很平静,并不像做出了什么大的决定,“既然凤岐不选我,那就只能我选他了。”“上一次陪他跳崖是冲动,这一次深思熟虑后,江山和他之间,我还是想选他,”陆长卿沉吟着说,“半壁江山也够讽刺周朝了,剩下的就留给那个公子留深吧。不过他要是治理无方,我也不介意再多捞点儿。”“还多捞点?这都什么流氓话……”公羊喜万般无奈地看着他。然而陆长卿终归还是不顾战局跪满十天,公羊喜默默看着手中方子。这样的解毒之法,恐怕只有陆长卿愿意尝试吧。如果他在第九日时离开,公羊喜就会立即将这个方子烧毁。因为那时他会知道,世上唯一能救凤岐的人也不在了。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谢砚的那个桥的反间计,是出自朱元璋对陈友谅的著名一战,战场在建康☆、第四十八章飞扬着祝字旗号的战船倾斜而下,千万弩机飞箭如雨,无数人在谢砚身边血rou模糊地倒下。谢砚看着那弩机,失神一瞬,狂笑一声,“祝弩,凤岐的祝弩!”他自诩并非无能之辈,然而自作了幕僚,却处处受到凤岐的压制。看到祝军所用的兵器,他只觉怒向胆边生,下令士卒更猛烈地还击。“桅杆烧着了!”有人嘶喊。□□上的火终于点着谢砚所在的主战船,敌船也纷纷迫近。谢砚闭上眼,恍恍惚惚想起在酆狱时,他带了酱肘子去探望,陆长卿矫健又欢快地吃rou的样子。“长卿……”用舌尖抵住上腭,轻轻念出这个名字,都让他感到温暖和充实。爱一个人,在最初的最初,本该就是这样温暖的感觉。爱拿得起却放不下,即使有人说爱一个人就应该成全他,谢砚却觉得自己成全不了。那种炽烈地想要将某个人占为己有的心情,为什么有人能说放手就放手?那是他们爱的不够,还不够!谢砚怔怔看着被火光映照成橙色的天空。水天相接之处,一群黑色的鸟缓缓飞来。船舱进水,船身不断下沉。这种缓慢地下沉,让人感到死亡蚕食生命的恐惧。谢砚恍恍惚惚眺望着,却忽而觉得这群鸟越来越大,仔细辨认,竟是一队全速冲来的战船。敌船?他一个激灵,但方向不对。那是……“阿砚!起来!”谁在说话?谢砚循声望去,只见对面的敌船上,一个玄色身影如鬼魅般穿梭,鲜血像廉价的染料一般飞溅。银光闪闪的剑仿佛水面上跳跃的月光,所过之处却杀气漫天。水面的强风吹下陆长卿的兜帽,逆在光中,他凌乱的长发狂散,打斗的间隙中朝谢砚飞快地一瞥,又喊道:“躲到桅杆后面去,小心乱箭!”这样一身江湖装束,他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知道我有难,从天而降?形势虽然危急,谢砚却感到一种从心底漾开的安定。他不乏智慧,也一向果敢,然而却如浮萍不知方向。只有见到陆长卿,他才仿佛有了主心骨。只要跟在陆长卿的身后,无论刀山火海,他都安之若素。其实世上最多的,莫过于谢砚这样的人。他们有勇有谋,却没有遗世独立,孤注一掷的决心和信念。所以恢恢天地,悠悠百年,也就只得了一个逆侯长卿。谢砚依言朝桅杆后躲去,到底慢了一步,箭射入rou体的撕裂声仿佛震耳欲聋。眨眼间陆长卿披风扬起落下,人已经挡在了谢砚身前。仓促之间他笑了下,不知是安慰谢砚还是安慰自己,沙哑地说了声:“幸好……”鲜血在黑色的衣料上扩散,也看不出猩红的颜色,谢砚判断不出他的伤势,脸色煞白吼道:“你做什么!你死了我还活不活!”“皮rou伤……”陆长卿柔声道,抬手摸了摸谢砚的头,“对不起。”“为什么道歉?”谢砚中了计没哭,船烧了没哭,此刻却忽然受不住了,泪水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