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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乘坐的又是运送牲口的闷罐车,车厢离地面很高,虽然搭上了跳板,还是影响了上车速度。所以现在列车前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囚犯,吵着嚷着,拥挤着。这还不算,问题是在同一个月台上,在党卫军的警戒线外面,站着一些人,并且越聚越多。那些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穿着讲究,有的却很朴素,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他们站在那儿,注视着那些囚犯,不是好奇,而是关切,是惊恐,是担忧。不用说他们每人胸前都别着个大大的黄色大卫星,就单从他们的黑头发、大鼻子和僵硬、凝重的脸部表情上,你都能一眼看出——他们是犹太人。而那些正等着上火车的囚犯中,一多半也是胸前别着大卫星的犹太人。一个下士挡住了我的去路,立正敬礼。“对不起,长官。”我把调令交给他。“怎么了?”这时走来一位军官,从下士手里接过我的调令,看了看。“这么说,您就是马蒂亚斯?冯?迈森巴赫博士了。”他是个少尉,党卫队军衔是三级突击队中队长,按理必须对我立正敬礼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可能是我以后的同事,或许跟我一样,也是个科研人员,军事素养不怎么出色,所以,我并不在乎他是否行礼,但是他说话的方式及语气中的轻蔑让我很是不快,我的脸拉了下来。“对,我是马蒂亚斯?冯?迈森巴赫博士,党卫队二级突击队中队长。您是?”其实我很讨厌这个“党卫队二级突击队中队长”的叫法,我宁愿用“中尉”的,但是此时我不仅用了这个称呼,还加重语气,同时顿了一下脚后跟。后来想想真是可笑,我自己的军事素养就很糟,当时的动作一定很难看。不过这确实起了作用,少尉嘴角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恭敬地递上我的调令,同时顿了一下脚后跟,还欠了欠上身。“欢迎您,长官。我是维尔?申克少尉,党卫队三级突击队中队长。”我微微一笑,伸出手,“您好,少尉。”心想着,这就好,我们还要一起共事呢。没想到他没有跟我握手,而是举起右臂,来了声:“嗨!希特勒!”我何止是吓了一跳,简直有些气愤。倒霉!第一天就碰上这么个人。虽然我的军衔比他高一级,但我是搞科研的,而他是作战人员,他才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呢。但愿集中营够大,以后不跟这个人经常碰面才好,不然……“这次任务是你负责吗?”“是,长官。”“那这是怎么回事?”我向那些犹太人摆了摆手。看样子,还是得摆出一些长官的威严来才行。“哦,这个,今天上午七点二十分,在二号月台,有一趟列车开往捷克斯洛伐克的恩施塔特。这些人都是接到通知,坐这趟车离开柏林的乘客。”二号和三号月台是紧挨着的,事实上,两趟车的乘客都必须站在同一个月台上候车。平时,为了保持次序,避免不必要的sao乱和冲突,党卫队都会精心安排,把每趟开往集中营或是运送犹太人的列车错开,但今天……这可是个不小的错误。“什么?那为什么那辆机车还没来。如果机车来了,这些人上了车,就不会逗留在月台上,要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我严厉地问道,好像这个错误完全是申克少尉造成似的。我是把刚才的怒气一起还给了他。还好,申克少尉似乎也觉得自己该为这个错误负责,他回答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很抱歉,长官,一定是疏忽大意了……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长官,不会出事的。”“那就好。”我冷冷道。“长官,请允许我送您去您的包厢。”说着,申克少尉毕恭毕敬地让开道,提上我的行李,为我引路。我的包厢在军官车厢,位于机车的尾部,而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却在车头,所以我们必须从那群越来越多的犹太人面前走过。这几十米的路程,对我可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不过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普通的德国人都习惯了。我们习惯用高傲而冷漠的外表来隐藏自己的内心世界。我想没人会看出来,我那样高抬着头,低垂着眼帘,实在是为了躲避那些犹太人的目光。不知道申克少尉是不是有意的,总之,他渐渐地拉在了我后面,还不时跟士兵说话。我又不能停下来等他,只能一个人往前走。意料之中的意外终于发生了。随着一声“爸爸!”的叫喊,从那群乘客当中,冲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士兵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男孩冲过警戒线,向机车后部跑去。这时第七节车厢前等着上车的囚犯中也出现了sao动。一个中年男子打算冲出队伍,却立即被身边的同伴拖住,士兵已经将上了刺刀的步枪对准了他们。“赶快拦住他!”我身后响起申克少尉的喊声。离男孩最近的一个士兵追上去,抓住男孩的手臂就往外拽。男孩被拖倒在地,拼命反抗,企图甩开士兵,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爸爸!——爸爸!”那中年男子被伙伴拦着,只能用沙哑的声音回应:“班瑞尔!——班瑞尔!”我看见那男子手上举着个反光的东西,向男孩摇晃着。男孩更是发了疯。他大概是咬了那个拽着他的士兵。士兵松了手,同时把男孩摔了出去。这一口把士兵咬疼了,他恼羞成怒,抬脚向男孩踢去。男孩被踢出足有三米,接连翻了几翻,直滚到二号月台边上,终于停住。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好险啊!再不停住,他就摔下月台了。正在这时,一声长鸣,那趟开往恩施塔特的列车进站了。惊呼声没有了,是被进站机车的汽笛声淹没了,还是人们被惊呆了。那一脚并没有让士兵解气,他端着步枪向男孩冲去。男孩正挣扎着爬起来,士兵已经冲到眼前。士兵抡起枪托,朝着男孩砸下去。如果被砸中,男孩肯定会摔下月台的,那正在进站的机车就一定会……太可怕了,连我都不敢想了。说心里话,我虽然也担心男孩,但更担心的是接下去的事情。一旦局面失控,这么多犹太人,这么多囚犯,现在月台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假如真的出了人命,那我们在场的这些个党卫队虽然手里有枪,可也招架不住那么多人,非被踩成rou泥不可。就算sao乱被我们用武力镇压了,还是会死很多人,很可能发生连锁反应,这种事件的责任是谁都承担不起的。我感到恐惧,大叫着“住手”,或许申克少尉也在叫,但都被汽笛声淹没了。除了汽笛声,什么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