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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母亲老了,头发的金色变浅了,更接近于眼睛的灰色。母亲在我身边坐下,脊背不像以往那样挺直,秋天的清晨,手有点凉。我把手覆在母亲的手上。“上个周末,他在这里等你,你没有回来,以后他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每天晚上?那他和玉?”“这种事,外人不好问。我催过他一次。”上个周末,我没有回来,因为发生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是罪魁。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他,想见他,哪怕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我也以为你会回来的。昭就快走了,是不是?”母亲侧过头看我。她的灰色眼睛一点不严厉,那般慈祥、怜爱,然而我却抬不起头,更不敢迎接她的注视。“我打电话去你营里,他们说你不在,我吓坏了,还是玉安慰我说你不会有事。昭也说你不会有事,他说他知道你去哪儿了,你跟他说过的,可他还是在这里整晚地等你。”我跟他说过的?他知道我去哪儿了?我糊涂了。这不可能!或许只是安慰母亲,不然,他干嘛还要等呢?“马蒂,你真的干了那事?昭真的知道?”“什么?”我忽然紧张得浑身发冷。“我听说你在慕尼黑有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上个周末你没有回来,就是在她那里。”母亲始终盯着我。我一碰上那目光就像做贼似的赶紧避开,她的慈爱比严厉更让我害怕。“还有再上个周末,刚出院的那几天,你也在她那里。”“谁?谁说的?是昭?”“马蒂,”母亲不赞成地摇摇头。“你可不是普通人。我倒是担心昭也可能听说了。”我也担心起来。不只是担心,是恐惧!“马蒂,你想娶她吗?”“什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了。有谁?最初是尤里安,后来是营指挥官皮奥尔科夫斯基上尉,瓦尔特,现在又是母亲,怎么回事?“她因为你离婚,你帮她借房子,连着两周在她那里过周末,你真的想娶她吗?还是,昭结婚了,你受不了?”我咬着牙,无法回答。我把脸上的肌rou绷得紧紧的,压制住愤怒、慌乱、恐惧,总之是不让自己情绪失控。“我不是怪你在外面有女人。如果真有,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但是,马蒂,昭就快走了,你为什么不忍一忍?你知道吗?昭每天都要做三件事:骑着赤兔去墓地;拉“阿玛蒂”小提琴;在书房里彻夜等你。”“墓地?”我喃喃道。“我们家族的墓地。你带他去过?还是约瑟夫?他每天都去,一个人,去看你父亲。他每次拉小提琴,第一首曲子必定是D大调卡农。每当夜深了,他就会来这里等你。他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忧伤,我都不忍心去打搅他。你为什么不忍一忍?他那么爱你,你不是很爱他吗?”“我……”我的手早已经缩了回来,此时却又被母亲紧紧地握住。“马蒂,你伤害过很多人,我知道那不能全怪你,你也很痛苦。我相信你爱昭,我相信你们非常非常相爱,你为他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他要走了,千万不要再让他受到伤害。他是你最爱的人,不是吗?千万不要伤害自己的爱人。不要做傻事,不要以为你有了女人,他就会恨你,就会忘了你。不!我看得出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这太让我惊讶了。我呆呆地看着母亲,仿佛不认识。什么时候母亲已经改变了?是什么让她改变的?是我和昭的爱情感动了她?还是昭太迷人了?连母亲也爱上他,不愿意他受到一点点伤害?也可能是母亲根本没有变,只是我没有花心思去理解她。母亲伸手抚摸我的面颊。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呆傻地张着嘴。“你瘦了,你看上去非常疲惫,我很担心你,马蒂。”“母亲。”“去吧,去找他,他在等你。”“他在哪儿?”“我想应该在墓地。”墓地。既然父亲都改变了,母亲为什么不可能?☆、第十四章托付(3)母亲和赖宁格夫妇要去教堂做礼拜,我正好开车送她们。一路上,好些去做礼拜的熟人向我们打招呼,同时投来惊奇和欣喜的目光。也是,我不常回家,更难得去教堂,想来这次又要让他们失望了。我把车停在教堂的院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母亲分手,出了大门,沿围墙外的小路,绕到教堂背后。家族墓地就在教堂后面的山坡上。我没有带昭来过,总也没机会。听说约瑟夫带他来过一次。结婚前,他应该就来过那么一次。这座教堂最早是由迈森巴赫家族出资建造的,后来每次修缮也都由迈森巴赫家族承担大部分费用,最近的一次是一战以后父亲出资修缮的,据说那是爷爷的遗愿。教堂的墓地虽然属于整个教区共有,但在高处辟出很大一块,用蔷薇花篱围着,作为迈森巴赫家族的专属墓地。秋天特有的晨雾已经散去,剩下潮湿的空气弥漫周围,我向坡上望去,晨曦中,越过那些石碑、十字架、蔷薇花篱,远远地,在那棵至少两百岁的老橡树下,立着一人、一马、一块花岗岩的墓碑。赤兔一看见我,便兴奋地跑下来。昭没有拴着它,也没有牵着它的缰绳。它围着我左看右看,向我来的路上张望,跑下坡去又返回来,歪起脑袋对我忽闪着大眼睛,它是在问:银剑呢?那天,我当着赤兔的面带走了银剑,如今面对它困惑、不解、失望的目光,我心里难过,伸手去摸它的脖子,它却生气地一甩头,不让我碰,而后又突然将大脑袋袭过来,几乎撞到我,我赶紧侧身躲闪。赤兔有点烦躁,它不开心,这不怪它,它一定记恨我了。我拾起赤兔的缰绳,一点点拉近,一手抓住笼头,一手伸过去挠它的耳朵后面,这是它最喜欢的。它歪了头,舒服地闭上眼睛。我换到另一侧帮它挠,两只手一起挠,大脑袋拱进我怀里。我从一位位迈森巴赫男爵的墓前走过。赤兔跟在我身边,安静地垂着头,在曾祖父的墓碑前停下,啃着墓碑边的青草。橡树墨绿色的叶子上还有露水,父亲的墓碑像水洗过的一般干净闪亮,而昭的肩头,白衬衣完全湿透了,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搭在额上。他在这橡树下、墓碑前站立了很久,一动不动,凝望远方,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像。他的脸如雕像一般苍白、完美,他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