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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身体状况,想要自行逃脱实在太难,的确需要浮舟相助,他也知道浮舟会来。然而裴绪,却并不愿意他来。原因就在商小穗。那女子使毒,而于此一门,浮舟从未接触过,再加上自己被擒,投鼠忌器,救不出人不说,恐怕浮舟自己也会招致危险。裴绪不能忍受这个。他向来不拘世俗也不拘礼法,生于世上,第一要的就是快意江湖。如今江湖快意这头回事因着诸多原因成不了了,恰是有缘,让他遇着了浮舟,有这么个合心意的孩子伴着老去,似乎也不错,纵然浮舟总会长大,入江湖,再不留他身边……思及此,裴绪有些惆怅。他原没打算让这么个捡来的孩子陪自己这么久,只是浮舟太合他心意,他竟像是离不开他了。然而到底是要离开的,不管是他原先设想的浮舟的成长,还是如今两人之间的孽债。只是,他所设想的浮舟的离开,终会有再会之日;若浮舟真的为人所害了……月色隔着窗朦胧照在裴绪脸上,依稀是个孤戾狠绝的姿态。他裴绪,也是会护短的。商小穗确实无所察觉。次日醒来时,她照例唤来车夫将裴绪扛进了马车,又与他研究路线去了。许是接近目的地了,商小穗的警觉性下降不少,裴绪倚在车内,将车辕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却原来,再有两日行程,便能到了商小穗欲去的所在。裴绪得了新消息,心里头掂量盘算着知会浮舟的途径。那孩子约莫是纵马跟着他们的,一路行在官道,倒也好认,只是听商小穗口气,明日里车夫便结账走人了,她是要驾着马车自己上路的,怕就有岔路了。正思量间,商小穗挑帘子进了马车。“前些日子我便觉得不对……你本该形同废人,原来竟还是能动的嘛。”商小穗瞧着裴绪从被车夫扔进来的别扭姿势换成半坐的姿势,眉梢一挑,曼声嘲道。裴绪想着给浮舟创造动手的机会,虽是好奇商小穗如何能不懂她自己蛊的效力,却仍只是随口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商小穗却是若有所思,自己停口半晌,忽然笑起来,自己扯开了话题:“还讲不是娈童。”她格格笑着,快活得很,“都狠心让那孩子以命替你解蛊了,哪里会不是娈童?”裴绪为她这句话里的潜台词骤然唤回了心思,心头划过一缕阴霾,蹙起眉看她:“什么意思?”“还装正人君子?”商小穗轻哼一声,“若不是你们寒山派,谁能驱动鬼医给出那以命解蛊的药方来?”裴绪被她话里的意思惊得呼吸一滞,面色都白了。商小穗极厌恶裴绪,此时见他失态至此,不由得笑:“我当你是大侠,不会做这种雌伏人下的卑劣事儿,却没想到,你宁受cao不说,竟还想着这种狐狸精也似的以命代命的法子,亏得那孩子还愿意跟来救你。”然而又想想,自家哥哥竟也是被这么个卑劣的男人给吸引,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死得那么凄凉,商小穗顿时又愤恨起来,捻捻手上的药引,重又激发了裴绪体内的蛊毒。这一回虫噬的苦难并没有唤起裴绪的注意力。因着商小穗那惊人的揭露之举,他全心沉浸在对浮舟那些往日开来信口胡诌不知所云的句子的回忆里头,惶惶然垂下了眼。那孩子,竟是……竟是当真的么?当真只拘他半月,当真不愿侵扰,当真……对他有那种心思么?竟当真那般傻……以自身性命换他周全么?浮舟却不知裴绪此刻的震惊。他骑着那匹在驿站换过的枣红马,遥遥缀在那辆马车后三里开外,心里渐渐拟定了对付那两人的法子。只是他没算到,次日一早,那车夫便离开了,独有那女子赶着马车,不向官道,反入了岔路。待他再度寻到对方行踪,已是一日之后,堪堪追到了瘴疠之地边缘的潭州。浮舟心里不祥的预感逐渐扩大。这种地方,总让他想起裴绪身上的蛊毒。当年他虽然没亲眼见得商小穗焚去王侯商的尸体,却也知道那个女子的存在,如今她捉走了裴绪,显然是有杀心的。浮舟急速策马,沿着商小穗半个时辰前启程的路追了上去。南疆之地,地势虽不险,却很是诡谲,浮舟追至一处山坳,细细听来,果然有马嘶之声。他将自己马匹拴好,只身潜进了那山林之中,不消半柱香功夫,便见到了他所追踪的目标。那辆他租来的马车正停在密林中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空地中,紧邻着一株参天大树。商小穗立于树旁,背对浮舟,手上似在研磨着什么。马车帘子未打下来,浮舟一眼便瞧见其中的裴绪,心里不由得一颤,却仍得屏息等待机会。商小穗研完手中物事,转过身来,浮舟看出来那是些草屑,并不解其意。然而他知道那女子擅使蛊毒,不敢大意,趁着她稍走出两步将草屑装入腰间香囊的功夫,迅速跳将出来,以剑鞘击在她脖颈位置,打昏了她,又掠走了那个装着草屑的香囊。浮舟正要附身确认商小穗情况,便被马车里听到动静的裴绪喝止了:“浮舟停下!”乍听到裴绪声音,浮舟心绪浮动,立刻依言止了动作。他没有直接杀掉商小穗,也是顾忌裴绪的意见,这时候裴绪让他停,他当然不会反对。然而裴绪这回叫停,并不是为了商小穗。他倚在车壁上,扬声吩咐浮舟:“那女子擅使蛊毒,身上必然也带着毒,小心些,别亲手碰了她。”浮舟听得裴绪关心的话语,心上一暖,却也知道这只是因为目前生死攸关的时候,裴绪不同他计较而已,按捺了心思,以剑鞘将商小穗委顿在地的身子翻过来,点上了xue道。裴绪见得这般情况,也轻舒了口气,略安下心来。他们这趟也是赶巧,浮舟在商小穗来得及动手前便下了手,才不至于中了招。裴绪朝面前少年露出个笑容来,眼见他难以置信的欣喜表情,这才想起两人之间,本该仍为着那些龌龊的情事矛盾着的。然而此时浮舟神色太脆弱,裴绪怎么忍心伤他?唇上笑意终是没有冷下来。而这抹笑意,忽然被身上古早便有的旧伤处传来的剧痛打断了。十一那伤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