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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跟着建筑公司进了藏,高原反应难受地死去活来,他在工地上抬头,满天的经幡,悠悠地飘荡。他挣到了一笔小钱,换成美元一部分,大多数留给了容西园和容唧唧。容西园毕业之后在一家小传媒公司上班,每个月董黎给他寄一点钱,他在美国打工也是受限制的,全靠汇率差挤出来些许补贴家里人。容西园的女上司看着这个年轻人倔强又漂亮的脸,说:“我知道你的难处,你拍广告吧,赚得多。”他在公园拍片子,经费有限,公园是不要钱的,只要给管理处塞几包烟。晴风太好,男模特手中的风筝缠到了树上,折腾许久,拿粘知了的竿子也打不下来。男模特发脾气:“你知道这会工夫,耽误我挣多少钱吗?”他甩手走了。容西园呆了一呆,有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男生,爬到了树上,轻巧地把那只特制的风筝拽了下来,他来到容西园面前,把风筝递给他:“你要不要请我拍广告?”那双上挑的眼睛盯着男生看,把他看笑了,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他站在春光里,比春光还耀眼。容西园有点窘迫地问:“你很贵的吧。”甄天明还是笑眯眯地,“不贵不贵,你给我买冰淇淋吧。”容西园其实也不太请的起冰淇淋,拍完了片子,他们在天坛门口吃老冰棍,甄天明把小棍儿一丢,拍拍身子站起来说:“走,我请你吃全北京城最好吃的火锅去。”容西园拒绝了:“我得去全托班接我女儿。”甄天明死皮赖脸地跟着容西园回地下室,拆超市打折处理的紫米面包吃,他看了看四周张贴的画,一幅幅人物,风景,门口还有一张容西园自己的小像,甄天明在心中评估了一下,画的确实好,但还不及本人,他问:“你画画?”容西园说:“嗯。”他报了个美院的名字。甄天明倒不是很惊讶,他指着画说:“这是你jiejie,我看得出来。那个是谁?”容西园说:“是我哥哥。”甄天明不再问了,以后他天天在容西园的公司门口等,等着去地下室吃过期面包。容西园接到了广告单,他就自告奋勇做男主角。他教容西园:“你把我报价提高一点,钱你拿到手里,自己留着。”容唧唧大了一点,晚上能睡熟了。甄天明拐带容西园爬暖气管上人家楼顶喝啤酒。容西园皱眉问:“你不用上学的吗?”甄天明满不在乎:“我家里人还没想好让我报哪所大学,让他们想去吧!”容西园默默地喝啤酒。他们下楼时,听见隐隐的孩子哭声,甄天明身轻如燕,直接从小窗户翻进了地下室,在月光下给容唧唧做鬼脸。容西园过生日的时候,自己买了蛋糕,甄天明把奶油往容唧唧脸上抹,弄的小女孩哇哇大哭,容西园抱怨地看他一眼,他嘿嘿笑,拿过来一个破烂盒子。里面是索尼的最新款摄像机。容西园大惊:“你做了什么?”甄天明切了一声,解释:“我零花钱买的。”容西园低下头,一会儿轻轻地说:“太贵了,我不要。”甄天明用手指沾奶油,刮了一下他鼻子,说:“你必须得要。”他舔掉了那一点奶油。甄天明消失是在那一年的秋天,在那之前,他们偷偷地在红墙下面接过吻;在林荫道手牵着手走路,甄天明扛着笨重的摄像机;骑着自行车在胡同巷里乱转,甄天明故意刹车,容西园便撞到了他背上,紧紧抓住他的衣服...这些都跟着甄天明一起消失了。偌大的北京城,一个人消失了,波澜不惊。再见面时,容西园是嚣张又刻薄的天才导演,扬着下巴走过公司的大厅,在走廊处撞见了新回国的背景咖,对方沧桑了一些,可还是那么肆意张扬的耀眼。他身边是娴静干练的年轻女经纪人。第四十三章甄天明私下里吐槽过他爸上一世是黑苗蛊王,土豪们往往喜欢斗狗斗鸡斗蛐蛐,而他爸这辈子最大的兴趣爱好是斗儿子,在他看来,他的家业之宝贵比皇位也不遑多让,孩子们应当急吼吼地讨他欢心,使尽手腕证明自己的能力,努力的目标是成王败寇,最后让兄弟得不到一分钱。甄天明觉得他爹很无聊,钱够花就挺好,累死累活一辈子说不定只是便宜了未来管他叫爸爸的那个小王八蛋。但是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父亲面前这么说。唯一一次真骂出声,是他晃晃悠悠地去接容西园下班时,直接被套了麻袋,他一边各种问候他爸和他自己的祖宗,一边被直接从东八区送到了西六区。那架飞机上应该有监控,所以从此之后他每天上课时都有两个保镖押送。他哥甄长宇应该和他想法一致,才在研究生毕业之后,混迹于硅谷一家创业公司当打工仔。父亲不以为意,认定他是趁着创业风潮玩票而已,所以下场没有像他那么惨。等到甄长宇回国,父亲不得不承认,大儿子才是做家族领导者的料。他对甄天明恨铁不成钢,但又狠不下心真的舍弃这个儿子,打算以后就把他当女孩养。这里当女孩养的意思,并不是给甄天明打雌激素穿花裙子那种层面上的。封建帝国,尤其是鼎盛帝国,为彰显扫六合而镇八方之气势,公主总是免不了和亲的命运。甄父早就物色了门当户对的褚蕴,准备到时候给甄天明一大笔产业作嫁妆,啊不,彩礼。让他为家族扩展尽一点微薄之力,从此眼不见心不烦。甄天明,虽然没什么野心,但是个男人。他在大四那一年,计划好了要离家出走和容西园浪迹天涯,第一站跑到了华人街的小酒馆里,跟广东老板娘一起吃肠粉看国语电视剧,在片子结束老板娘准备换台的那一刻,他在演职员表上看到了容西园的名字。下一秒,他家的保镖破门而入。甄天明很心平气和地与他爹谈判,以”再也不离家出走“为条件要求进演艺圈当演员。甄父考虑了一刻钟,居然,出乎甄天明意料的顺利地,同意了。他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让褚蕴来做甄天明的经纪人。“从看到褚蕴的那一刻起,我就预感到了今天的到来。你无力抗争,甄天明,你其实也从不抗争。你还是那个十八岁被绑着上飞机的高中生,只知道逃啊逃,而事实上,你一直在等待着被抓回去的时刻。”容西园的语气并不是在控诉,他只是在讲一个残忍的故事。“我不可能一直做你的避难所。”甄天明给他接下去:“所以你一找到容唧唧的生身父亲,就打算不声不响地抛弃这里的一切,去列美画一辈子该死的油画。这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