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我喜欢你

    导演别出心裁，把演员们都安排到一间教室去做剧本围读，演员们按照戏份从中间前排的位置向边缘分布，霖涵因此落座第二排中间。教室讲台上站着的是编剧，至于导演……导演戏瘾上来了，正趴在窗口扮演教导主任。

    这样情境把霖涵的记忆一下子拉到过去，拉到那个课间休息时间不足十分钟的青葱时期。只是那个时候座位的排布是按照成绩来的，霖涵从来都不是会坐在靠中间、靠前面的那一个。

    实际上，当时的他为了能远离飘着粉笔灰的板报，和不免有些异味的垃圾角，已经蛮努力了。

    现在穿着校服，眼前又摆放着一摞本子，时不时还要用笔勾画、听编剧讲解，等围读会结束的时候，霖涵甚至要好一会儿才能回过神，好像刚刚的时间都是作为一个学生在上课一样。

    其他演员也都大差不差的状态，导演见效果良好，还夸了夸看着有点儿迷糊的霖涵入戏快。

    霖涵礼貌回应着，心里倒是挺复杂，只因为这周围的环境、身上的衣服和自己当初的高中实在太像了。刚才有几次自己甚至无法安心读剧本，脑袋自作主张开始回忆起往事来。

    像是一定要从记忆中找一些能证明现在和从前相同的证据一样。

    很奇怪。

    “学长！学长！”

    “什么？”霖很有些呆，被人叫了两声才回头。

    男主演田勒大步跑过来，满身都是阳光的气息，“我看霖老师刚刚很入戏，就想着现在代入进角色试试，吓到了吗？”

    “没有。”霖涵被眼前开朗的人感染，也跟着笑笑，“挺好的。”

    因为从今天开始就算进组了，所以二人也是同路，一路上说了好多关于这个剧的事情。霖涵并不是话多的人，却被引着一直在说话。

    “你别叫我老师了，不太习惯。”之前演戏一直是小辈，所以都是他叫别人老师来着，而且他自觉在演戏这方面还没到能给别人指点两句的程度。

    越是和面前的人聊天，霖涵越是觉得自己现在能演一个男二已经很不错了，演戏真的是需要天赋的。他倒不是说自己没有，毕竟入行也有一段时间，天赋这东西混合着努力，在他身上也算多多少少显出一点。

    但是田勒，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行，那我叫你哥，霖哥。”

    剧本围读安排了三天，因为基本上都是刚入行不久的演员，也没人对导演的安排有什么微词，都老老实实的。一起读剧本、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相当舒适。

    这种气氛一直保持到正式开拍，贯穿了整个校园戏过程，甚至导演喊咔的时候，霖涵是真的觉得自己是因为毕业了才会离开这里，而不是因为自己校园戏份的杀青。

    “非常好！”导演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已经能见到地中海的脑壳，就像当时装作教导主任从窗口观察他们一样，只是现在的导演脸上堆满了慈爱和兴奋。

    周围的工作人员赶紧把女演员围了起来，又是擦眼泪又是补妆，还要给哭红的脸蛋物理降温，毕竟她马上还要拍下一场，从这个场景“毕业”的只有霖涵一个人。

    “辛苦了霖老师。”摄影助理也给他拿来一包纸巾，“接下来估计要等一小段时间，才会有之后的戏份。我们会联系您的经纪人。”

    霖涵点点头，向围过来的工作人员道谢。因为只是他校园部分的剧情杀青，之后还会到另一个场地去拍成年的部分，所以只是在这之后办了一场小小的聚会，凑在一起简单的热闹了一下而已。

    之后，剧组决定休整，霖涵也要打包行李。

    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开，太阳也渐渐下坠，金橘色的光照在地上，把霖涵浓重的影子拉长。

    他想到了自己当时毕业的时候，也想到了自己的高中时期。

    高中时候的他从没想过如今会端着这样的饭碗，或者说，他高中的时候永远在想，也永远都没想清楚自己要什么。

    成绩不是很理想，努力一下能保证上个不错的二本，想上一本的话就要再努力很多，像几个他知道的很刻苦的人一样，挑灯夜战。可是，只是这样想着，他就觉得累了，用自己并不聪明来劝慰自己不用付出那种努力。

    可是之后呢，放下书本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又会想以后学什么样的专业？想了半天，那些报考书里列出来的专业也只是纸面上的文字而已，长长短短，没有一句能在脑海中幻化出场景来。

    除了学习之外还有生活，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好像和谁的关系都很不错，从来都没有过冲突……

    毕业之后，他从来都没和任何人联系过。

    所有人和事都随着时间变得模糊，或者，他们本身就模糊。

    就像高中时候的自己，一个人形的、在学校和家中混沌摇摆的某种聚合物。

    三年，不对，是十八年间，应该是出现过一抹亮色的，那抹亮色无意中让自己抓住过……是什么来着？

    霖涵一边想一边走，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他拍戏用的那间教室，他身上甚至还背着书包。

    “怎么走到这里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拉开了门。

    教室里本来应该空无一人才对，为什么……会有一个“她”坐在那里？

    “学长？落下东西了吗？”坐在教室中间、转头叫霖涵学长的女生，嘴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深色边框眼镜。

    “覃烟？”霖涵的声音有些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还穿着校服。

    那身校服在她身上合适极了，就像她应该穿成这样，坐在那里等着穿着相同的自己。

    “嗯，是我呀，学长干嘛这么看我？”

    无形的手推着霖涵走到室内，站在了她的桌子旁边。

    “啊！正好学长你回来了，有道题刚才听你讲的时候听懂了，但做题的时候又不明白了。”纸页翻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再抬头时，她的眼中是认真的苦恼，“学长再给我讲一遍吧。”

    “你怎么在这？”

    “在上自习呀。”她的脸又爬上一点红晕，“也在等等你。”

    晚霞映红室内，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和悸动蔓延开来。

    “学长，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