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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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过长长的厅,越向前走,身边陪同的人就越少。 长廊两侧摆放着一件件绿植,养在暗红色瓷盆中,暗含华贵之色。 四处都是遮光的、极厚重的深紫色绒布帘子,只有些许光亮能透过缝隙流进这幢“古董楼”内。 前后不知过了多少道门槛,泠泠才随着Sophie走到这儿来。就只是搜身,入门后就不下三次。一波又一波穿着武装战服的人列队上前,直看得泠泠乱了眼。可进了这栋楼,人又一波一波地褪去,四处落针可闻,连Sophie长筒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显得巨响无比。 太安静,就显得阴冷。这样安静阴冷的地方,怎么可能住着人? 直到走廊将近尽头,连Sophie也要离开。离开前她突然开玩笑,指着走廊尽头虚掩的门说:“这头儿,小幺就在这儿养病。我爷爷带兵打仗一辈子,临到老糊涂了忘了信奉一辈子的唯物主义。”她转头朝本来背对着门一瞥,泠泠随着她的动作缓慢转头,这才发现走廊另一面也有一个房间。“这老头儿前些年生过一次大病,那次我全家都以为他挺不过去,灵堂都给他备好了。我奶奶倒是身体倍儿硬朗,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临了了,谁知道这老头阎王都不收。那关我爷爷是度过去了,奶奶耗心耗神地病倒了。当时我奶奶住的是那间,老人家没挺过去。爷爷迷信,非要让小幺住另一间。嘿!你说是不是挺可笑的?” 走廊很快只剩泠泠一人,Sophie人走了,话像是还没离开,在这走廊里回绕。 “有时候老天爷就是爱开玩笑,谁能知道最后走的是身子骨一向硬朗的奶奶呢?可是后来我又想,是不是我们太少关注奶奶了,也许她过得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嗨!但我妈让我小孩儿别想那么多,你也别想那么多,熬得过熬不过,这都是小幺的命。” 而后索菲又笑起来,她总是爽利地笑,可这会儿的笑里带着点儿苦涩和心疼,所以泠泠总觉得她心里是在哭的。一个人心里在流泪的话,为何可以笑得出来?她真是好奇,因为她一点也笑不出来,明明近在咫尺的那间房里,有她心爱的、朝思暮想的人。 她轻轻地推开房门。 本来她还好奇,为何大冬天不锁上房门,这不是让病人更加虚弱。可是还没踏步房内,她就嗅到了房间里盛不住,多到要溢出的病气,混杂着一种类似沉木的熏香,齐齐涌到鼻尖处,直刺激得她眼眶突然间酸痛无比,盈满了泪。 房间里一片浓稠的黑,没开灯,又被帘子遮得没有一点光。 万俟缚泽早听见声响,也只是充耳不闻,侧身装睡。 不过是大姐和白提江一遍遍地来“耳提面命”,要他赶紧接受治疗,前些天爷爷也来过一趟,只是他没见着面。但何须见着面,就这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还将他遣返这栋“危房”,就已经证明老人家被他气得不轻。 这个点来的,应该是来送餐的护士。 他在心里算着,今天护士来得应是早了些。 这段时间他已经只能吃下流食。那真不是人能吃的玩意儿,连他这个不挑嘴的人都嫌弃的要命,要是泠泠,更不用说…… 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对他来说实在难熬。先前爷爷要戒了他的止痛药,只为逼他“就范”,赶紧接受治疗。可是只用医生通风报信一次,爷爷就又命人将该上的药都送来了。他痛的样子爷爷都心疼了吧?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除却思念她的时间……她巴掌大的小脸在脑海中浮现,才是救治他的良药。 这儿暗无天日,躺在床上白天黑夜都是梦。他想起她温暖柔软的一团贴在他身上时……床畔的窸窣响声像是他的幻听,有人掀起他的一侧被角,竟真有温暖柔软的一团贴在他的身上!身子如此小如此柔软,小小的一团,细弱如藕的手臂从他的腰上穿过,而后环住,如此,一个带着活力和热气的身子无限靠近了他,直与他的脊背完全挨在了一起。 片刻间他再也不能动弹,恍若一颗雷在心间炸开。 其实只要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他就能确定一定是她。可是如果不是在做梦,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出现在他身边? 他想要转身看一眼,却又胆怯,直到感到背后的人在颤抖,他才赶紧转过了身。 面前可不就是他朝思暮想,放在心尖儿的宝贝。 他看她煞白着一张脸,神色间都是掩盖不住的巨大悲伤,一瞬间恍了神。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听见泠泠小声嗫嚅。“那天你在山上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心上一震,不敢说话。 那天她生日,沉呈寺要在半山向赵晓婧求婚,她却迷路和同伴走失,在雨中寻不到回去的路。 她其实害怕和绝望到认为自己也许要命丧当场,尤是在雨越来越大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自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同他好好相处过,心间竟然全是遗憾和恐慌。 如果这次能回去,她想要同他好好谈一次过去和未来,不再是他一个人一句“最后一年”就能把她抛去,那个坏蛋真当自己是一件他的物品吗? 最后她果然回去了,但不是老天不要她的命,是他来救她。永远都是他来找她,永远只有他来找她。在她平安时有他带她向好,在她绝望时有他救她囹圄间。 他背着她在大雨中下山,她温热的泪顺着冰凉的雨滑到他的脖颈上。这个大笨蛋一定没有察觉出来……他太笨了,可是她心里满满的都是他……那一刻,她多么幸福,那时她就与自己和解了吧,即使后来他雷厉风行地抛弃她,不给她一点言说的机会。可是那一刻她就觉得是永生。 他在她身下念叨着她的名字,直把她心口装得满满的。他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呢!哼,她烧的迷迷糊糊的也没忘记怨他。这个人还知道替自己许愿呢!可是许的那叫什么愿望?“平安快乐就好”,多么俗气,多么普通,她又生气起来。再说把愿望说出来是怎么回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点常识他不知道吗……可是他又说“是他的话没关系”…… 是他的话没关系…… 到底为什么是他的话没关系,自己才是真的蠢笨如猪。 为什么不能问一问,守着那点破碎可怜又无用的自尊心要什么,为什么不能抽出那么两秒钟的时间问一问为什么是他的话没关系…… 是因为,人死之后,能把愿望带到天上对吗? 是因为,他是将死之人对吗? 难以再想下去,雨夜山上,那时他已病得严重。 千级石阶,不敢细数。 他如何忍着病痛背她下山? 她那时以为,他生在京城大家,出生就在别人不可企及的罗马。欲望所及,都能得到。如今偎在他身边,贴着他温凉的骨皮,她才明白,他也不过rou体凡身。得到意味着背负。那一片煊赫之下,落寞无人说、孤寂不能言。 她几乎已经忘了,他只比自己大一岁,甚至连二十七岁的生日都没有过。明明她还是个要被爸妈哄着的孩子,他却在多年以前就已经为她撑起一片天。 不过一个姓氏,要他背负多少,她才只是窥见一角。 而终于在此刻朦胧懂得,只是为了护她周全,十年岁月。 连一声爱也不能说。 可是,少年一言不发咬唇受父亲棍棒得来的一背血痕,瞒住亲人独身前往关家斩尽孤傲的一跪,用筋骨血rou替她挡住的穿肩子弹,漫天雨夜中背她下山一步一步所走的千级石阶。 无不在说爱她。 那一枚叮当作响的银色钥匙,是他用心血打拼为他们缔造的第一个家。见了齐老才终于知道松寒居是什么含义,也终于明晰在他书房看到他写废的婚帖却不舍得丢弃是什么原因。在为表哥和波波姐写婚帖时,沾了浓墨忍不住写下她的名字。 他是真心想要娶她的,对吧? 泠泠青山上,松间岁月寒。 少年心思,如此隐晦却深沉,直击得她一颗心破碎得鲜血淋漓。 他举起那枚钥匙向她求婚,原来是这番心意。 可她都尽数错过了。 所以他在最后一年,把银钥匙换作另一把给她。像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把自己半数以上财产全送给她,只有松寒居要圈住留下。 不敢再想下去……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抖得作响,心口源源不断涌出的是血液,捂不住的是剧烈疼痛。 他感受到她的失常,怕她出事要按床头铃声。 她看见他骨骼分明,白到露出青色血管的手,因为病重在颤抖。 终于发出一声小兽一样的呜咽,像是深渊困境中的悲鸣。 连着他,也是猛猛一颤。 如此之痛,不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