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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升高度,进入轨道,然后崩落。不是立即的,卫星在空中先是一处铆合松动,然后是整个解体。或许是服役时间过长,或许是工作人员疏忽了检查,一切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丝滑渐进倒下,像第二次女权运动一般。有些碎片最终漂到了与其质量相符的轨道,继续在太空中转动,其中的逃生舱载着三位宇航员之一坠向地球——唯一一位男性宇航员,地上的人们在舱内发现一具带着他名字的宇航服包裹的干尸。

    此处的残骸已被悉数回收,砸出的坑变成了人工湖,开设了旅游景点,湖的中心修了一个蹩脚的火箭模型。三三两两的小舟停泊在岸边,离湖不到2公里的地方有一块野营地,夏季本来会有人来玩,但是此时那里已经从老大妈掌权荒废到了现在。

    她因为昨日的劳累和睡眠不足了无精神,来到此处时正踩着点,几乎迟到。有的同事领着女儿一起,最近的政局不稳让她们完全无法放心孩子离开自己半步。不只是兵工厂,还有医务改造所、食品工厂、学校和孕育中心的全体员工。在这座人口稀疏的小镇这些几乎是所有的职工了,她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了兵工厂的人群。

    在所有职工中,孕育中心的职工几乎全是从其他地方派来的,她们与小镇中的人大不相同,好多人有着先进的改造,但是没有一个是花俏的荧光类型,这与她城市里的大学同学们完全不同。每个人都有实用的机械肢体,散发出金属的光泽,有些人甚至全身银白,就像一台机器,没有什么人类的痕迹。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们并非机械,她们的zigong仍然是纯粹的rou体。

    她的上司显示开口表达了对大家在动乱时局中的关心,然后表达了此次聚集的目的:观看此处的叛逆份子被处决。那103位叛变者中竟然有一位在这样偏僻的小镇,可见阴谋之深与敌人之狡诈,连小镇都渗透了。但是在此之前她从未听到关于谁被逮捕的消息,那么这位可恨的叛徒究竟是谁呢?所有人在荒废的野营地集合了,那里早已搭好了一个绞刑台,看起来像古时的一样是木头,其实全部是先进的合成材料,绳子也是绝对不会断开的合成纤维,可以承受一艘船舶那么大的重量。

    叛徒被押解了出来,原来是跆拳道馆的女老板。守卫宣读了她的罪名,包括把跆拳道训练包装成减肥好运动来宣传,而不是变强壮,还有身体上花花绿绿的文身是“向下的自由”,以及最最可怕的导致她如今下场的,亲口承认自己帮助老大妈昔日战友丽文宇——连那只狡猾母狐的名字都说出了,以前的政府军都无法调查到的信息,帮助她传递了叛军私人机场和飞机信息等环节。她此时头上套着布袋昔日强壮的身体如今变成了一具高瘦骨架,文身走样成了诡异图案。女老板没有任何反抗,两位守卫押解着她,到了绳子前,然后把绳子挂上她的脖子,拉下拉杆。

    她被吊死了,原本那么强壮的人居然没有什么像样的挣扎,被吊起时蹬腿的幅度都很小。不知道在狱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或者为了顺利行刑不出乱子用药物进行了控制。然后是小镇的管理者,上头委派的年长女人走上了绞架,她宣布对此叛徒的判决得到成功执行,然后向人群宣布了重要的消息:目前的学校已经全面完成了升级改造,孩子们生活娱乐的设施已经全部落成,今后,所有的女孩们将要在两岁时就入学,进行全面的社会化抚养,母亲可以一个月探视一次,随着年龄的增长探视间隔将逐渐拉长,到三年一次直到成年离开中心独立生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下一代人不受到任何一点父权制的荼毒,叛徒想渗透也就无从搞起。

    这一提议宣布后人群开始sao乱,下面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带着孩子的母亲不禁纂紧了女儿的手。管理者让大家安静,说大家先别着急,我们会慢慢过渡到社会化抚养,不会马上剥夺大家的抚养权,现在只要求小学生全部寄宿上学,初中学生寒暑假也要寄宿生活,只有高中生才需要在抚育中心生活,而探视规则也比较宽松,可以一周一次,探视时也可以近距离接触。

    人群中间突然爆发出了骂声,有人朝管理者扔东西,还有人骂“他妈的”这种已经被禁止使用的父权制文化骂人话。

    “我可以管好我的宝贝女儿!政府管好自己吧!”

    “你们政府有空还不如多考虑一下实现当初的保障!!!”

    “妈了个逼的小孩跟妈天经地义吧,老子是坚强女宝妈和婚驴能一样?”

    在守卫围成一个圈的严密护送下,管理者向浮空车走去。仍然有一只鞋子砸中了她的头。人群情绪激昂,秩序越来越乱,她努力拨开人群想往和管理者相反的方向走。

    突然,一声枪响,绞架上的一位守卫队长向空中鸣枪,她袖口中的机械手已经变成了枪管。人群尖叫着散开,越来越混乱,她随着汹涌的人潮在混乱中移动,感到不知所措。为什么人们这么愤怒?大家的孩子都统一教育多好啊,毕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配做父母,为人父母根本不需要考试,不合格的大把多,像自己的父亲母亲一样。

    管理者的浮空车起飞了,守卫逮捕了几个人,她坐上了兵工厂的大巴与同事们返回工作。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十分安静。这时一个小女孩突然说:“mama你不要我了吗?”她的母亲安慰说:“mama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放心。”声音中只有无限的温柔,没有任何愤怒,与刚刚暴戾的人群完全不同。

    到了家门口,她发现衣衫褴褛的小娇妻站在门口,她递给自己一封信,原来是送错了,地址是边境改造营。小娇妻低垂着头,她应该很失望,因为这封信是父亲寄来的,而不是她的丈夫。她走进屋子拆开了信,信是用德文写的,全是一些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女人的伟大之类的话。但是其中的大小写字母却非常奇怪,大写字母夹杂在一个单词的中段,而不是句子开头,阴阳名词也有很多错误。她感觉不知所云,就把信拿到地下室和父亲的其他物品一同放置。

    处死叛徒,孩子教育也走向稳定,一切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了吧。她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走上正轨,别影响我赚钱,贴着计划走。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还没赶到门前,敲门声又一次急促响起。打开门,是两个守卫,她们随身的终端打开一个通缉令,上面的照片是宣传部部长,老大妈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