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困在1991年
星晚和顾天师第一次出远门，决定在这个城市玩两天再回去。 他们一起爬了附近的山，也游览了一些修旧如旧的古建筑。 顾清说，他四百年多年前来过这里，当时还是明朝天启年间。 星晚颇为好奇地说：“四百年前的事还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吗？”如果是她，别说四百年，四天前吃的什么，早就忘记了。时间对于寿数绵长的神仙来说，真的是白驹过隙、浮云苍狗。 顾天师想了想，“那年山东地震，百年不遇，地裂如雷、屋塌泉涌、城垣雉堞倾倒过半。”所以，他才会有印象。 星晚问：“师父，以神仙的角度，怎么看待地震？” 顾清：“天地之气阴阳失衡。” 星晚想想，也对，有气流动才能促使大陆板块推移。“哎，天启年间，北京是不是还发生过大爆炸？” 顾天师点点头，“天启朝，百姓颇为艰难。” 此时，星晚的手机提示收到新消息，她低头查看，是小灿的留言：大师，我看到新闻了！！是你们做的吗？哇哇，那个小哥还是杀人魔，好怕怕！他会不会报复我哇？ 星晚忙安抚他：我师父已经收了他所有法力，他现在就是普通人，走不出监狱了。 小灿：那就好，那就好。想起来可真后怕！ 停顿了一会，他又说：大师，你们现在还在海城吗？我最近与小时候的青梅重逢，她遇到了特别离谱的事。能不能见一面？ 星晚与小灿约在海城一个繁华路段的茶楼，他们进门时，小灿二人已经到了。 小灿看见相貌年轻的师徒俩，不敢置信，“你们就是星多大师？” 星晚揉揉鼻子，“咳，是我一直和你联系。这位是我的师父。” 小灿笑着摇头，“你们看着比我还小几岁！” 小灿的青梅叫金子，今年28岁。六年前，她到一家公司实习，公司规模不大，人不多，事也挺少的。但是，在她们写字楼的十楼，有一家保险公司，里面有一个油腻男，总是缠着追求她。 金子不止一次拒绝，但是没有用，那家伙整天没完没了。 有一个星期天，老板突然给金子打电话，让她去公司处理一件紧急工作，她就自己回公司了。那天，写字楼里几乎没人上班，她一个人在工位和打印机之间来回穿梭。 突然，打印机卡纸了，金子弯腰去拽纸。 他们这家公司，外墙是毛玻璃材质的，中间有一条公司LOGO的腰封，是透明的。 当她弯腰、拽纸、侧头，看到透明的那条，斜贴着一个男人的脸，正往里直愣愣盯着金子看，皱着眉毛，眼睛瞪得圆圆的。 当时，金子脑袋“嗡”地一下，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但是，那个人看到金子看到他之后，转身就走。 金子想了想，这个男的有点像旅行社的油腻男，便给物业打去电话。 没一会，保安大哥带着油腻男上来了。这男的一如既往的油，在明知道金子全名的情况下，一口一个小美女。 油腻男对金子说：meimei，你有男朋友了，跟哥说一声啊，哥还能缠着你吗？ 金子以为是保安大哥替自己撒了个谎，就说：对啊，我男朋友可生气了！你可别跟着我了。 自从这件事，油腻男的烦恼算是解决了。 几天之后，下了场大雨，金子下班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保安大哥对她说：哎，你男朋友平时不接你就不接了，这种天气，怎么还不接呢？来来，我给你把伞！ 金子一脸蒙，问：谁，谁接我？ 保安大哥说：你男朋友呗！ 金子心说，他怎么还真觉得我有男朋友啊？ 但也没必要解释，便道谢接过伞，自己回家了。 奇怪的事情，从这一刻开始了。 此后，金子几乎每晚都会梦到一个男的，刚开始只是个轮廓，后来，逐渐清晰。再后来，那男的和金子讲，自己叫吴允炆，他的生日是91年9月9日，自己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并且，他虽然是男的，也喜欢一个叫陈中亮的男生。这个陈中亮生日是什么时候，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 金子睡醒之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腐了？可能最近看耽美文太多，素材全跑梦里了。 这个怪梦断断续续，长达一年时间。在这期间，金子的工作也有了进展，生活越来越好，买了辆新能源小车。 金子对车的概念就是，颜色好看、够萌，就是好车。车的性能，她完全不懂。 金子的爸爸为了让她安全驾驶，就对她说：你这个车，刮一下，就得掉一半的价，你开车要小心，一慢二看三通过。 金子是个小财迷，一听父亲这么说，以后开车特别紧张。 有天晚上，她加班到凌晨才开车回家。她在慢车道龟速行驶，突然右面非机动车道并进来一辆车。金子虽然踩下刹车，但还是发生了刮蹭。 金子那个心疼啊，心脏疼得稀碎。 对方是个老司机，也不跟她吵，往那一站，等小兰开价。 金子看了看刮痕，说：哥，这是咋开的呀？ 对方说：妹子啊，对不住，有点急事，你看看怎么处理？要不，我直接给你钱也行。 对方知道自己是全责，态度挺好。 金子很善良，心说，刮一下，掉一半价，让人家赔七万，好像不太合适。她叹口气，自认倒霉，说：大哥，要不你赔一万得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可仁义了。 对方司机大哥都傻了，说：妹子，你这就蹭破点漆，跟我要一万？你这是什么车啊？ 金子觉得，自己都这么好说话，他怎么倒不乐意了？感觉对方有点欺负她一个小姑娘。 这时，大哥说，得了，我跟你们女生聊不了，车上那哥们，你下来，你看看，这伤值不值一万？哥们，你女朋友真有意思…… 说着，大哥就往金子的副驾驶那边走，到车窗边上，往里一看，愣了一下。他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说：妹子，你要是不满意，咱走保险吧！看看爱怎么弄怎么弄！来，你先跟哥上车里来，别在外面站着。 大哥扯着金子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金子听到自己身后的车门，一开、一关，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五年以后。她刚生完孩子，正在医院躺着呢！ 她没有记忆的五年，不是丢失了，而是什么都没耽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她换了工作，又考了一大堆证书。这些证书，现在想想，她什么也不会，怎么考下来的，完全不知道。买了房子，处了对象，给父母过生日，自己和朋友逛街，结婚、备孕、生子，一样都没耽误。 金子用的是最新款的手机，刚出来没多久的新款软件，她也有账号。手机的密码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父母的生日，而是910909。 打开手机相册，金子发现，之前的自己特别喜欢自拍。最无语的是，她需要通过自己发的朋友圈来确认孩子的爸爸是谁，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结的婚，结婚当天都有谁来了，谁给她当的伴娘。 讲到这里，金子对星晚说：“我极度怀疑是那个吴允炆，占用了我五年时间。这些事，都是吴允炆做的。” 星晚问：“你怎么想到是他？” 金子：“我的手机密码910909，是吴允炆的生日。而我的老公就叫陈中亮，是个刑警。和吴允炆对我说的，完全一样。或者，吴允炆一直在我身边，油腻大哥、保安大哥、司机大哥，都曾见过他，只有我看不见他。” 顾天师和星晚对视一眼。一般来说，刑警身上阳气重，身边不会发生这种附身、夺舍的事。 金子又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划到一条仅自己可见，内容是：他今天跟我讲起了当年被男生喜欢的荒唐经历。我跟着大笑，但是他不知道，当年那个男生就在他身边。我，一定要为他生一个宝宝！！ 小灿虽然知道这条朋友圈，但是亲眼看到还是不寒而栗，“咝，太可怕了！” 星晚看了看顾天师，“师父，您怎么看？” 顾天师皱着眉，问金子，“你生的孩子，是男是女？” 金子一怔，“男孩……” 此言一出，四个人的心底都升起一股不详的寒意。 星晚：“师父，您的意思是？” 顾天师点点头，“我担心，吴允炆现在已经附身在男宝儿的身上。” 金子瞬间崩溃大哭，“那怎么办？可怎么办呀？”她简直不敢想象，等孩子长大了，凭他对老公的执念，再做出什么父子之间不该有的事。小说里也经常写的，但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作为妻子和母亲，实在难以接受。“还是让他用我的身体吧！” 顾天师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们一行四人来达金子家中，她老公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她mama正在照顾五个多月的小婴儿。小男孩粉嘟嘟的，十分可爱，小手小脚藕节似的，胖乎乎的，见人就笑。 金子让mama下楼买点东西招待朋友，然后，他们四人将小胖子围在中间。 金子紧张地问顾清，“怎么样？是不是他？” 顾天师开口连喊三声“吴允炆”，蕴含狮子吼的威力。 男宝宝的脸上露出成人化的表情，竟然奶声奶气地说话了，“你们赶不走我的，嘿嘿嘿。” 金子差点昏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又气又急，“吴允炆，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摆布我的人生？” “吴允炆”说：“没办法啊，我太喜欢他了！你是陈中亮命中注定的妻子。你有什么？你有我聪明吗？你有我爱他吗？你凭什么夺走我的幸福？” 顾清冷冷开口，“就凭她是女的，活的，还有，命中注定！”他一字一顿地说出，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吴允炆”竟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被顾天师凌空一个掌风拍倒。顾清也不跟他废话，掐指为诀，金光闪现，直接将“吴允炆”逼出小孩的躯体。 “吴允炆”的灵体漂在空中哇哇大叫，“我已经修成鬼仙，你能拿我怎么办？” 星晚依稀看到一道清秀的身影。 顾天师手指一收，那道鬼影便飘进他的法器里。然后，顾天师又递给金子一小瓶符水，让她给婴孩灌进去，并嘱咐说：孩子会上吐下泻几天，还会伴有高烧，这是身体祛除污秽的过程，不用担心！ 小灿眼睛都直了，眼前的年轻人比电视上的道士还要利落，“收……收走了？” 顾清点头，“有点修为的小鬼，没死多少年，不成气候。” 金子对星晚二人千恩万谢，非要留他们吃完饭再走，被他们婉拒了。 师徒二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星晚问：“吴允炆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鬼能附身活人五年之久？” 顾天师目视前方，“它因为痴念，修成了鬼仙。以来世的福报换取留在阳世。” 星晚：“还能用福报换？” 顾天师点头，“世间的事，再公平不过。” 星晚：“那他来世会怎么样？” 顾天师：“可能无法再做人了。” 星晚叹息，“做动物也不错，家养宠物也挺好的。” 顾天师：“可能是屠宰场里牲畜……即便有幸为人，也是厄运不断、病痛缠身、难得寿终。” 星晚：“它对自己真恨啊，何必呢？” 顾天师：“这就是人类的痴妄。”而他身为一个神仙，对自己的师父，又何尝不是痴妄呢？ 星晚：“师父，你要怎么处置它？” 顾天师：“将它送去阴界，走他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