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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破费

    

第149章 破费



    明明还是那个熟悉的语气,但陌生的内容和几乎看不到多少情绪起伏的表情让方薄的背后瞬间窜上一股寒意,浑身的寒毛竖起。

    过了一会,他恍然大悟般低语:“你早就知道。”

    舒悦瑾笑而不语。

    空旷的休息室里没有一个锐利的物品,他刚要站起来,肩膀被人突然从后按住,冰凉的东西贴到后腰。

    “你好呀,方公子。”

    贺千游依然是玩笑的语气,嘴巴在他耳边,眼睛却看着舒悦瑾的方向,好像在求夸奖。

    “你从哪冒出来的?”方薄惊讶。

    他只见过一次贺千游,但印象很深刻,他身上有种与正常人不太相同的气质。

    也许是在暗处等太久了,贺千游的手还有点冰,按在他身上,像条蛇。

    “提醒你一下,”感觉到方薄试图搞点小动作挣开挟持,贺千游说,“我有病,确诊的那种。”

    “所以你最好别乱动,刀剑无眼。”舒悦瑾补充。

    虽然这事吓不到裴易徵,但是恐吓住方薄还是绰绰有余。

    回国以后,陶译安看不惯贺千游游手好闲,把他拉着一起去练了练,最近身上的肌rou明显增多,力气也变大了,学的还都是近身搏斗技巧。虽然没到可以轻松制服方薄的程度,但凭借气势和手里的武器,足以起到震慑效果。

    方薄看向舒悦瑾:“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

    她往后退了点,拉开两人的距离,摊手:“这不是很正常嘛。”

    舒悦瑾见过的男人太多了。

    那些趋炎附势、精明、算计、打量的目光整日从眼前滑过,稍有异常就能被她捕捉。裴易徵发来第二份方薄的资料之前,她就早从那些伪造的内容中找到了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方薄的确是方家的公子不错,但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受到家族驱逐。

    他的本科是个给钱就能上的镀金大学,几乎一半学生都是国人,回国后在方家边缘产业的子公司下担任总经理,头衔听起来很厉害,实权几乎为零。

    那个公司在两年前因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网上还能找到拖欠员工工资的起诉案。随后他开始创业,拉到七八家投资赞助,可那个小公司不到三个月就被注销。

    再后来,他在几家本土企业前后入职,担任的都是采购之类的肥差,履历看起来依旧入眼,恰好这些企业的首要经营者都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中年女性。

    方薄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牌和玩游戏,但他牌技很差,还经常上头。

    他名下本来有两套房子和一辆车,都是高中时父母买的,近两年间陆续以远低于市场平均值的价格售出。

    结合裴易徵后来发的新资料,方薄在本市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开的那辆车也是租的。为了降低豪车被剐蹭的风险,他平时都停到高档小区附近的公共车位。

    这种档次的车开进去,不会有人怀疑和阻拦,然后他再走两条街,回到他的六人合租间。

    裴易徵看到那份资料时,他的账户里只剩下六七万的余额。

    前两天朱以珂入坑了一个新游,凭借钞能力迅速荣登月榜第一,向舒悦瑾炫耀,让她看到排名第二的头像和ID。

    “这个人……”她指着问,无论头像和名字都跟方薄一模一样。

    “他好像是游戏里有名的大佬,同类型的游戏都在玩,也都叫这个名字,网上说他单这一个游戏估计都氪了有上亿。”朱以珂咋舌,“不过最近突然就不登录了,他们都猜他是不是落马了,正好让我捡个漏。”

    不过朱以珂爬的是月榜,总榜她甚至排不进前百。

    再往里深挖一点,故事全貌浮出水面。

    方薄不是方家唯一的孩子,这个养废了也有别的顶着。他平时不学无术,回国后被父母流放到小公司,但他流连游戏和牌桌,入职后依旧不安分,甚至挪用了公款。

    事情败露后,他父母私下贴钱补上,安抚住几个股东,才让事情没有爆出来,将他踢到外面自生自灭。

    他干脆打着方家的旗号,以创业为理由,消耗父母几十年奋斗出的名望,骗来不少赞助。

    拿到手的钱却并没有被用于创业,而是继续扔进牌桌和游戏,维持他挥金如土的生活。

    从投资方那弄不到钱,手里的资产也卖得差不多,方薄就开始利用卓越的外表,勾引棋牌桌上的富婆。哄骗她们给他安排工作,给他零花钱。

    人后对富婆巧言令色,人前拿着她们的打赏充少爷身份。

    圈子就那么大,只能骗骗外人,他早就把方家的名声败光了,逼得他们不得不断绝关系。

    方薄在当地彻底混不下去,低一点的圈子无法支撑他的奢侈生活,高一点的圈子都把他当过街老鼠,直到偶遇陶译安。

    到现在,方薄都不太确认舒悦瑾的具体身份,他每次问,她都轻描淡写地模糊过去,向别人打听,也只能得到讳莫如深的“小公主”。

    但是看别人对她的态度,他知道一定能从她身上得到想要的。

    方薄不敢再去谈生意或者拉赞助,他早就被多家投资公司拉黑了,一旦查到暴露得更快,只能把宝全部押到舒悦瑾身上。陪她吃喝玩乐,降低她的戒心,都是为了最后一举收割。

    当过方家少爷,方薄知道他们都习惯性提防蓄意接近自己的人,所以舒悦瑾不好糊弄,眼光更是毒辣。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为了树立人设博取信任,前期的支出他一点没手软。

    所有的礼物都是正品,避免露馅,再被她拉到群里发红包,账户里的钱只出不进。

    付出是有回报的,人人都说舒悦瑾对他已经死心塌地,从没见过她这么喜欢一个男人。方薄确信自己成功了,一百万根本不是他的最终目标,只要抛出这个话题,以舒悦瑾对他的痴迷程度,多得是办法让她掏空家底。

    她没有,就把她父母的也弄出来。

    相似的招数,他已成功数次,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鱼不仅从来没咬过饵,还一直在钓他。

    方薄这些伎俩之所以能耍那么久,还让他愿意换个地方继续,完全是抓住了受害者的心理。

    被骗的人往往很难直接向他人分享自己的经历,因为说出来,大部分得到的并不是安慰,而是冷漠和讽刺。

    这种骗术你都上当?这种话你也信?猪脑子被骗活该!

    更何况他骗的人都已经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更需要维持这个面子,还要考虑几分方家。被发现了,他们只会让他赶紧离开,甚至再给笔钱打发得远远的,看到其他人同样被骗,还会感到安慰。

    “我不明白。”方薄问,他太清楚这些人的时间和精力有多宝贵,却特意设了这么个局,就为了套住他,完全是没有收益的事,“这么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们这些大人物日理万机,何必费工夫在他一个骗子身上,还演了那么久的戏。

    休息室的灯不算亮,方薄不能完全看清舒悦瑾的表情。

    她正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眼睛却像穿透他望向别人。下巴突然被捏住,她在他面前鲜少的有了情绪。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听到的最不像“舒悦瑾”的语气。

    “因为你顶着这张脸招摇撞骗,让我感觉很不爽。”

    休息室外突然有了些不一样的动静,又有辆车在大门停下,朱以珂的声音从楼下跟着她踢踢踏踏的脚步爬上来。

    “这里这里!”

    “珂宝。”舒悦瑾对外面喊了声,表明自己的位置,看到她带着一个魁梧的男人进来,“你到得比我想象得早。”

    “那当然!”她骄傲地挺胸,“我们家司机以前可是开赛车的,搁机场高速上差点没漂移!”

    跟在她后面一起进来的男人见到方薄,不卑不亢地喊了声“少爷”。

    他也没有过多废话,从兜里掏出个手铐,走到方薄跟前,将两个人的手腕铐到一起。

    贺千游松开。

    “你们……”

    被识破时还有金蝉脱壳的想法,看到这个男人以后,方薄强撑起来的最后一点气势也烟消云散。竟然连他的家人都联系到了,舒悦瑾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任何活路。

    他面如死灰,整个人颓败地快要瘫在地上。

    “其实你跟他一点也不像。”她怅然道,语气里却毫无遗憾,仿佛她早就清楚这件事。

    没有人能替代裴易徵。

    方薄低头自嘲。

    他只见过裴易徵一面,对他的印象除了模样以外,只有那冷冰冰的态度。相似是方薄的敲门砖,也是他的断头路。

    间接玷污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所以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吗?

    魁梧的男人没心情照顾他的情绪,强制性地拽起方薄,向舒悦瑾道歉,这段时间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目前方家已经在联系当初的几位股东和律师,准备联合起诉方薄职务侵占,这件事一定能和她一个满意的交待。

    毕竟在电话里,舒悦瑾说得很清楚。

    让方家自己解决方薄,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他们不来做,她这边处理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方薄已是一枚有毒的弃子,方家仅仅将他抛弃还不够,还得做到安全回收,省得再去祸害别的地方。

    被挟持着跌跌撞撞下楼,方薄与刚刚驱车赶到的裴易徵擦肩而过。

    比起他的死盯不放,裴易徵只是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划过,就像是对待千万张普通又陌生的面孔一样,收起目光。

    不需要特意解释,只用短暂的一眼,裴易徵猜到了情况。

    朱以珂还在兴奋,她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的计划,听到舒悦瑾要帮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像在拍特工片。

    “你倒是也夸夸我啊,难道我刚才不厉害吗?”贺千游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

    舒悦瑾扭头:“你说你有病的那部分还是挺真实的。”

    贺千游放下脚坐直。

    难得正襟危坐的姿势,朱以珂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样:“不是吧,说你两句就……”

    余光看到舒悦瑾看向门口,她才后知后觉,裴易徵到了。

    窗户外爆发尖锐的响声,随着火光上升,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正如舒悦瑾所要求的一样,噼里啪啦,仿佛能把整个夜空照的堪比白天,明暗交错的光勾出她肩膀和头顶的剪影。

    她扬起这段时间以来最真挚的一个笑容。

    “厉害,007?”裴易徵走近。

    几乎没有实际损失地掏空了方薄的积蓄,赚条手链,就连朱以珂家的司机都入账五百。

    管理员在燃放烟花前五分钟就来别墅里通知了所有人,现在大部分都已经到外面的观景台去欣赏烟花,没有注意到方薄被带走。

    表演结束,谢幕的烟花开场,舒悦瑾歪头:“我是007,那你是什么,邦女……男郎?”

    说完在口中重新咀嚼了一遍,感觉有点别扭。

    不过没给她找出更适合词汇的时间,朱以珂跑到舒悦瑾身边,拽着她看窗外。贺千游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兴趣,躺到沙发上。

    “哇——瑾宝,这排场可真是了不得。”

    裴易徵早就习惯了朱以珂的态度,走到舒悦瑾的另一边。噼里啪啦的彩色火焰投射到下方的湖水中,变成了万花筒。

    “好看吗?”舒悦瑾抬头问他,“够不够豪华,够不够炫彩?”

    他点头:“很豪华,很炫彩。”

    “一看就很贵。”朱以珂补充,“破费了啊瑾宝。”

    “不破费。”舒悦瑾说,抬手指向裴易徵,对二人笑道,“刷的他的卡。”

    *

    时间是九点半,舒悦瑾和裴易徵坐上车。

    湖边的烟花还在放,裴易徵一直忙着开车,没注意到消费的短信,这会点开看到那串数字,突然不想急着走了,感觉天上炸的都不是烟火,而是他的钞票。

    两人又在车里欣赏了一会,直到他觉得可以动身。

    侧过来给舒悦瑾系安全带,她却突然抬手,捧住他的脸。

    裴易徵的手还悬在半空,半天不知道应该放下还是继续。

    “我好想你啊。”舒悦瑾突然说。

    她的表情很认真,还有点委屈和苦闷。

    裴易徵叹口气,轻拍她的头顶。明明两人这段时间还是在正常见面,但是各怀心事,反而有种相隔万里的错觉。

    “我真的差点以为你不想理我了。”他说,“怎么不跟我说,我可以帮你的。”

    “那不行,我还没气够你呢。”这个姿势和距离不太舒服,但舒悦瑾不仅没收回去,还再往前扑,额头撞进他的怀里,“你为什么不问?”

    “又觉得你没那么傻。”裴易徵低头。

    他们为这个人吵过那么多回,他总提起来,指不定几个字眼不对再闹不愉快,那就成鬼打墙了。

    “你还挺沉得住气的。”舒悦瑾没在夸他。

    裴易徵苦笑:“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承认自己并没有口头上说的那么宽容,对待她身边的男人,耐心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少。冉回舟能忍四五个月,秦渐洲能忍两三个月,到方薄就只剩下几天。

    今天也是他在心里预设的最后期限,但因为相信她,裴易徵暂时没有轻举妄动。舒悦瑾显然有自己的安排,真到棘手的时候,她会主动回来找他。

    他们一直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有区别。

    “回家吧?”裴易徵问。

    舒悦瑾在他胸口蹭几下才起身:“好呀。”

    顺便在路上以第一视角给他讲讲小公主智斗杀猪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