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恶意在劫难逃
第十二章:恶意——在劫难逃
阒寂无声处,施雨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毫无倦意,她抬手,目光在触及指尖某个地方时变得迷离幽深,她鼻尖耸动,轻轻嗅着指尖上的气息,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令人上瘾的味道。 良久,她伸出舌尖,卷着手指轻轻吸吮,手指紧接着一颤,女人面上闪过痴迷。 手腕搭在床沿,缓缓落下,指尖泛着引人遐想的水光,微亮天色洒落,勾勒出一抹暧昧暗影。 手机亮起幽幽白光,她随意握住,柔若无骨地点开通话界面,拨通某个号码。 “喂。”她嗓音沙哑,懒懒开口,“文件导进去了吗?” 那边传来男人压抑低喘的声音。 “嗯,她拷走了……嘶……” 施雨一顿,眨了眨眼,揶揄地笑了一声,“那就不打扰了。” 随即嘟嘟两声挂断电话。 方哲宇再蠢也不至于把那么多机密文件存在电脑里,所有顺利实施的行动,都不过是有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 悦城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暗阁俱乐部突然倒台,整栋大厦被政府回收,据说目前正在找接手地皮的商人。二是方林赌场被查封,方氏集团涉嫌偷税漏税,诱拐贩卖儿童等一系列违法犯罪问题,目前其法定代表人方哲宇被带走协助调查。 方娅懒洋洋躺在老板椅上,饶有兴味地观看电脑上播放的新闻。 克兰斯一手撑头,茫然地坐在她旁边跟她一起看,但他不太能理解太过复杂的中文词汇,看了这么久也不清楚新闻在说什么,只知道方哲宇要完蛋了。 “白狼,”克兰斯戳戳她肩膀,“下午要去政府那边开会,你可别忘了。” 方娅眼神懒恹,她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结果砰一声巨响,宫呈抱着一团文件走进来。 “不止政府,你一次性捣垮三个势力,势必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政府那边也有跟方林赌场还有方氏集团合作的官员,你把那些资料全交给政府,中途被人扣下传不上去也是白搭。” 他将手里文件甩桌上,“暗阁俱乐部属于方哲宇的私人企业,被回收也无可厚非,没得罪谁,但是那晚视频你全传给了上边,很多家族都因为那条视频被查,就现在形势而言,你全方位受敌。” 方娅手指有节律地敲打桌面,她直视男人眼睛,唇瓣一勾,“宫呈,我想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腿轻轻蹬地,滑开一段距离,双腿交叠搭上办公桌,手臂搭着扶手,支着半边脸,“你说,如果那天我没反应过来,现在我是该在哪个男人的床上像狗一样发情,还是在某个大型会所被迫招待客人呢?” “啊,差点忘了,流溪是琉璃的前身吧,我估计得继续为你们卖命呢……”她眼神戏谑,“所以作为被害人,我为什么不能上传视频?” “风阳被墙倒众人推,跟我方娅有什么关系?” 宫呈浑身一僵,冷汗直冒。 是啊,风阳本就算她白得的,哪怕最后亏得血本无归甚至破产倒闭,于她方娅而言,都没什么损失,她多得是去路。 从来都不是她求着收下风阳,是风阳求着她留下掌权。 宫呈思绪豁然开朗,终于明白那天,傅九卿为什么放任云岭跟方哲宇进南影了。 她要看方娅有没有能力接手风阳,要看方娅能不能绝地逢生,而方娅,从一开始就清楚傅九卿的目的。 什么是将计就计瞒天过海。 就算那天没有克兰斯接应…… 他蓦然想起疾速下坠时女孩利落而精准的一记甩狙,这是多年沉浮沙场也难以练出的枪技。 方娅懒懒翻开一叠文件,“洛城白家……”她挑起眉梢,“云家被白家吞并了?速度还挺快。” 她在几个必要的合作项目上签好字,便打发两人走了。 【系统。】 【滴——我在。】 方娅起身,垂眸看着落地窗外五彩斑斓的璀璨夜景。 【进度条在哪了?】 【滴——目前掠夺值为96%,预估在方哲宇正式开庭问审后完成任务。】 方娅两指夹烟,啪嗒按下打火机。火光与窗外人间烟火相融,氤氲缭绕,模糊了眉眼思绪。 她身形单薄,没人能想象,这具身体蕴含着多强大的爆发力。 夜色汹涌,包裹着所有未知的情感与异世的侵入者,此刻的身影,孤寂而沉默。 格格不入,不为世容。 * 灰暗的天穹下,鳞次栉比的大楼仿佛失去了生机,蝉鸣鸟叫销声匿迹,微风轻拂,沙沙声飘入人耳,无端带起一丝凉意。 方娅刚开了烟盒,克兰斯就唰的一下给抢了,她懵了下,挑眉看去,“你要抽?” 克兰斯摇头,义正言辞:“队长不让你抽,你这两个月都抽了快五十包了,队长让我监督你。” “你们队长还兼顾老板命长?”方娅促狭一笑,不轻不重地挑拨离间,“我早死几年你们宫队长也好上位不是,你现在听他的,以后你亲爱的宫队长可就要一辈子给人打工了。” 克兰斯茫然,旋即陡然回神反驳,“不是的,九爷之前把风阳交给队长跟另一个手下管,但是不到三天队长就头昏眼花,眼冒金星,批文件查情报到吐血,九爷怕他猝死,就决定把风阳直接送出去,他在底下打点小零工就行。” 他浑然不觉地把自家队长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将人家脸面全丢在方娅脚底下摩擦了。 方娅想起宫呈苍白稍显瘦弱的身躯,心想难怪,面上装得非常惊讶,“所以你们队长怕我猝死之后他又要上位?” 克兰斯点头,深奥莫测:“你们华国,古代不是有皇帝吗?都死得早,据说三四十岁就死了,队长说当头子的都死得早,不是被打死就是被累死,所以这辈子给别人打工,也不能自己给自己打工。” 方娅:“………” 她嘶一声,感觉是这么个道理。 她还打算挖点更有趣的事儿,忽地与一人擦肩而过,她笑意一顿,条件反射拽住那人手腕。 女人一声很轻的“呀”,熟悉而陌生。 方娅缓缓偏头,对上女人吃痛的神情,“你来这做什么?” 施雨右手盖在她手上拉扯,嗓音颤抖,“你松开,痛……” 方娅半阖眸子,她手指修长,手掌宽大,加上这些日子时不时捏枪走场,手劲很大,以为只是轻轻用了下力,没成想在女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淤紫的痕迹。 她松了松手指,却没松开握住的手腕。 施雨皮肤很敏感,就这样,便痛得眼眶含泪。 “你来这做什么?”她重复问道,颇有誓不罢休的气势。 施雨抬眼,可怜巴巴的,“我来看我丈夫不可以吗?” 方娅微微蹙眉,眼神幽暗,意味不明地喃喃:“是么。” 她骤然松手退后一步,以一个合适的距离合适的姿态轻笑,凉风卷起黑风衣衣摆,牵动高扎的发丝晃动,“既然都一起来了,母亲,那就一起去看看吧,您觉得呢?” 她一字一句,尤其在“您”上咬字极重,仿佛附和着女人的话语,真将她当做长辈爱戴尊敬。 施雨右手轻轻搭在左手腕上按揉,随即温顺平和地点头,“好。” 方娅插在兜里的手指握成拳,青筋暴起。 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对她做什么,她的情绪都平稳到极致,永远将母亲的身份记在心上,把丈夫挂在心头,方娅对她做再出格的事,都似乎不能引起她丝毫反应,女人温顺得像一团棉花,不管怎么揉捏,都改变不了绵软的气息。 恍惚间,那本旧书又在翻飞,【方娅】对施雨的感情跨越时空投射在方娅身上,带着不可抗拒的诡谲力量。 克兰斯一脸懵逼,站在局外,分不清状况,他眼神天真,“白狼,你刚刚叫她母亲,她看起来好小啊,怎么会是你的母亲呢?难道她十几岁就生你了吗?虽然女生十四岁也能生孩子,但是这里是华国啊,这可是违法的,啊,在米国也是违法的,你那位父亲怎么老是干违法犯罪的事情啊?华国不是治安最好的国家吗?为什么还有——” 方娅忍无可忍: “闭嘴。” 克兰斯:“………哦。” 方娅跟在施雨身后,一双眼睛看猎物般紧盯前面纤长的倩影。 克兰斯看看她,看看施雨,又看看监狱大门,恍然大悟:“哦,白狼,你跟我好像也违法犯罪了,我们要去自首吗?” “华国有句古话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验证这句古话吗?” 施雨不知道怎的,忽地趔趄一下。 方娅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克兰斯,“华国还有句古话,叫祸从口出。” 克兰斯眨巴眨巴眼,丝毫不觉微笑降临,不耻下问:“祸从口出……是什么意思?” 方娅一个爆栗敲他脑门上,慈祥微笑:“我总算知道宫呈为什么不爱留你在身边了,我要是提早有这觉悟,你小子这辈子别想进风阳。” 克兰斯:“………” 克兰斯嗷呜一声捂住脑袋,神情委屈。 刷满白色油漆的走廊内,哒哒的脚步声回荡耳际。玻璃之隔,剃了寸头的男人双手戴铐,眼睛死死盯着走来的两人,血丝在眼白处蔓延,他呼吸一声重过一声,让人怀疑他下一秒是否暴起。 方娅双手插兜,遥遥摆手冲她亲爱的父亲打了个招呼,口型隐隐看去都透着欢喜,“老爸,下午好啊。” 施雨微敛眼神,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泪滴悬在眼眶,将落未落,她拿起电话机,透着哭腔,“方爷……” 方哲宇看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被愤怒焚烧到几乎失去理智的脸庞上清明一晃而过。 可接下来,方娅右手搭拉按在施雨单薄的肩膀,她站在女人身后,微微俯身,热气喷洒,烫得女人耳尖发红,方娅低低笑出声,腔调沙哑低缓:“母亲,谢谢你的文件,不然……” “我也不会这么快扳倒方哲宇,你说,是吧……” 那话里含着的恶意满溢得整个监狱都装不下,施雨瞳孔急促扩张,她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握住电话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栗,而与她堪称平静的神情相比,微弱的话音只不过透出几个音,透明玻璃对面的男人便整个激烈地挣扎起来,两月不见瘦如枯槁的身体猛地往前冲,肌rou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抽搐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暴起的眼珠狠狠盯着女人,“你告诉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青筋从他额角蔓延到脖颈,有种即将爆出体外的悚然感。 施雨含泪摇头,忽地视线一暗,方娅靠在她脸侧,微凉的手掌盖住她漂亮可怜的狐狸眼。 她感觉脖颈一凉,衣领被拉下两分。 哐啷! 砰! 方哲宇脖颈不自然的扭动两下,唇瓣颤抖:“方娅!!!” 方娅饶有兴味地欣赏直面女人出轨的方哲宇,女人脖颈锁骨处咬痕清晰可见,是两个月前方娅用力咬下的,现在结痂掉疤后痕迹依旧惹眼。 方娅声音散漫凉薄:“啊……父亲,你不是喜欢小孩儿吗?” 她捏住女人下巴迫使她抬头对着方哲宇,“看清楚,她是女人。” “你在激动什么呢?她是你娶了一年也没正眼瞧过的女人,现在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很熟悉?或许曾经某个时候,你们相处过很长时间呢?收养了那么多的孤儿,真的,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一张漂亮到瑰丽,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蛋吗?” 电光火石之间,深刻到必须自主忘记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犹如压抑万年的死火山顷刻间爆发,夹裹着头痛欲裂的信息冲击。 【布偶熊毛绒绒的,非常可爱,一双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捧着它送到小孩面前。 那孩子长着一双蓝色漂亮的大眼睛,圆润可爱,唇角天生上扬,一头松软微卷的棕发衬得她像瓷娃娃一样精致。 小孩笑得弯起眼睛,唇瓣粉嘟嘟的,“谢谢方叔叔!” 男人轻笑,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发丝穿过指缝带来些微酥麻痒意,直达心底。 “小故,要回去上课了,”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长发凌乱,唇瓣苍白,浑身的气质甚至称得上阴郁,身材瘦削矮小,皮肤苍白到病态的程度,有种常年不见日光的病理性脆弱,她纤细发凉的手指轻轻握住小孩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要是迟到,会被院长mama骂的。” 她站在小孩身边,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小孩太过耀眼,以至于所有美丽的事物都被衬得那般微不足道。 风故点头,顺在她离开,随即转身摆手,“那方叔叔,我们先回去上课了呀!再见!”】 方哲宇浑身抖动,像一个毒瘾犯发作,疯了一样地嘶吼:“是你,那个孩子,你跟那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施雨捂住胸口,仿佛呼吸几极度困难,濒临窒息,方娅对她的反应置若罔闻,她靠在女人肩上,微微歪头,冰冷的耳钉贴着女人面颊,犹如蛇蝎舔舐,森冷粘腻,刺骨发寒,“什么关系?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 “是一方死了,另一方会不择手段报仇的关系哦。”她嬉笑着道出令人震碎的话语,“那么重要的人被杀死,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还能称呼对方为丈夫的啊?” “以你的能力,有那么多手段直接杀死方哲宇无罪逃脱,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最迂回曲折的方式来报复对方呢?”方娅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不得不说,你的承受能力,确实很强。” 施雨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