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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下床去洗漱,等我换好衣服后,我后妈早就收拾妥当了。 她今天穿得很休闲,我以为她要去见朋友。没想到,她见我收拾好后,拿起车钥匙道:“走吧。” 我有些懵:“去哪?” 她拎着一只精巧的大牌手包,走在我前面:“吃午饭。” 这是我第一次坐我后妈的车。 是一辆黑色的宾利,内饰做工看起来很高级,也很新,这辆车似乎才买不久。 吃过饭后我后妈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我发现她的脸色不是很好,便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然后问我会不会开车。 我说会。 她把钥匙给我:“那你自己先开车回去,我这边临时有点事。” 我没有多问。 豪车开着也就那样,我对车没什么研究,以前也只开过我爸淘汰下来的二手车,所以并不能体会到它们的区别。 快到家时路上车少了很多,眼看过最后一个红绿灯,我起步走到十字路口中间,对面的车道有一辆车失控一般向我驶来,我来不及踩刹车,重重地撞了上去。 10. 我再次醒来后就在医院了,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傅红雪。 她见我醒了赶忙去叫医生。 我问她我爸呢,怎么没来看我,她沉默了。这时我才发现她看起来像是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觉的样子,眼下一片青,满是疲惫。 沉默持续了很久,她才开口:“你爸爸他……去世了。”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我和我爸几个月前不才见过吗?怎么出了个车祸我没事,反而是我爸死了?黑白无常认错人了吗? 后来我才得知,我爸其实一年前就确诊了癌症,一直采用保守的治疗方法续命,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我爸一直不愿意告诉我,怕我担心。 他怕他走了以后没人管着我,照顾我,就找了自己的朋友傅红雪帮忙,让她以母亲的身份照顾我,傅红雪答应了。 所以他安排了我们“一家三口”的饭局,并且打算再过段时间就向我摊牌。 然而,再过段时间等来的却是我爸的病情恶化。 吃饭那天,傅红雪接到的就是医生的电话。 因为之前我爸的叮嘱,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先不告诉我这件事。依照我爸的意思,他要体体面面地自己向我坦白。 他总是这样,之前吃饭的时候,就要在外人面前摆出做父亲的尊严,现在亦是如此。 可是病痛不等人,意外更不听人的安排,我出了车祸昏迷了几天,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傅红雪还告诉我,她见到我后认出了我,但没有告诉我爸。 11. 她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出院了,虽然仍行动不便,下地走路还需要拄着拐杖。 我坐在沙发上沉默地听着。 我已经没有心思考虑什么时候见过傅红雪,我只知道,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和我有亲缘关系。 以前我觉得父亲没用,此时想想,那是因为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他给我的印象又只有不停的失败,以至于生活的重担一直压在母亲的身上。 我心疼母亲,所以怨他。 时间久了,这种怨就成了经年的疤,永远地依附在了我的身上,现在终于能脱落了。 到底是谁的错?现在他已经走了,所以我宁愿怪我自己。 傅红雪递纸巾给我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自己在流泪,我又想到以后在世上自己竟然一个亲人都没有,忍不住号啕大哭。 傅红雪见状,将我搂在怀里,她一下一下顺着我的脊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说:“我在,有我呢。” 12. 傅红雪在家里照顾了我一个月——准确来说,从我进医院以后就是她一直陪着我了。 我一直以为她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种类型的,没想到不仅做饭好吃,照顾人也很熟练细心。 就在我逐渐接受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事实的同时,我也察觉到了傅红雪对我的心思。 那天,我忘记了因为什么去她房间里找她,忘记了敲门,推开门后我见她趴在床上——全身都未着寸缕。 我有些脸红,准备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退出去。 她转头看我:“刚好你来了,帮我擦下身体乳。” 我更不好意思了:“那,那个……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都是女人,你害羞什么?” 她朝我走来,作势要拉我过去。 这是我第二次看傅红雪的裸体——第一次好歹还有一件衣服,可这次…… 那些消失了一月有余的悸动再次冒头,我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像被烫到一样:“不、不行。”我只好摊牌,“其实,其实我是弯的,我们,我们这样不合适……”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什么……” 她拉开门:“下次进来记得敲门。” 我逃也似地回了我的房间,将脑袋埋在枕头底下。 太羞耻了,被自己的后妈——不,我已经知道傅红雪和我爸的约定,她不是我后妈,那她为什么还要一直留在这里照顾我? 13.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们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地相处。 周末,傅红雪做了炸春卷。 她将春卷端上桌时说:“尝尝吧,是你喜欢的香芋馅儿。” 我从未和她提过我喜欢吃这个,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香芋馅儿的春卷?” 傅红雪突然磕巴了:“……我,我问过别人的。” “别人”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不肯说? 我突然想起傅红雪说她在吃饭那天认出了我,我忍不住问:“傅红雪,我们一起是不是见过?” 她正在煮面条,听到我这样问神情淡淡地看我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站起来走向她,她还在用筷子搅锅里的面条,我伸手关掉火,强迫她看我:“那问点别的,比如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照顾我?我爸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就喜欢给人当妈?” 我看到傅红雪眼中划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我也知道我这样说很没良心,但我等不了了,今天我们必须把话说开。 她看了眼厨房外,示意:“坐着说吧。”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缓缓开口道:“田斯,你听好,我之所以在这里照顾你这么多天,不是因为你爸给了我什么,也不是因为我傅红雪喜欢上赶着给人当妈,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干嘛?!”我坐在她边上,听到她这么说,意识到自己之前说的话有多么混账,我忍不住拉起她的手,将她手里的烟头按向我的胸口——我仿佛能听到皮rou被灼烧的声音,很痛,痛得我忍不住流下眼泪。 她慌忙把手收回去,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要带我去卫生间冲洗烫伤的地方,我拉住了她。 “其实,其实傅安都告诉我了……第一次见你时我真的以为你是我后妈,所以对你不敢有什么想法,后来……后来在家见到你那次,我听到了——你笑什么?” 她笑着示意我:“你继续说。” “我那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和你zuoai。” “这一个月以来,我想了很多,傅红雪,”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既然你也不是我后妈,我们在一起也不算你出轨,所以……所以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14. 几天后,我胸口的烟头烫出来的水疱已经消了,只剩一片红色的痕迹。 晚上,我和傅红雪一起躺在床上,刚做完她还有些气喘。 她抚着我胸口的痕迹问:“疼吗?” 我摇摇头:“就是觉得有些丑。” “现在知道丑了,早干嘛去了?愣头青似的往上按……” 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胸口文的那只鸟——现在我已经知道,那是一只凤尾绿咬鹃:“所以我准备去文个什么图案把它盖住。” 傅红雪没表示反对,只是说:“那你想好了,以后可别后悔。” 傅红雪帮我联系了她认识的文身师。 看到我要求的图案以后,傅红雪有些惊讶:“你真的想好了?这以后要是分手什么的——” “你能不能盼点儿好?”我打断她的话。 她不再和我说话,转而叮嘱文身师:“给她往死里扎,让她长点记性……” 文身师知道我俩的关系,笑着问傅红雪:“要不傅老师来?” 我惊讶:“傅老师?你还会这个?” “当然了,傅老师手艺不错的,当时——” “欸,欸,扯远了哈,”傅红雪截住文身师的话头,往工作间走去,边走边念叨,“我来也不会手下留情,给你这个小混蛋长点记性……” 我笑了:“好,傅老师怎么扎我我都乐意。” 文身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要疼,不过,还好疼痛是暂时的,都会过去。 结束以后,傅红雪隔着一层透明塑料膜轻轻吻了吻我的胸口:“田斯,我爱你。” “我也爱你,傅红雪。” 15. 我的身上多了一片红色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