祓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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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傅融是抱着自己铺盖卷过来的,屏风外有春榻,是供主人临窗晒太阳用的,虽然较床榻窄了些,但睡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广陵王刚洗漱完,正在屏风里换衣裳,听到动静探出头来,“不是说和我一起睡吗?” 他莹润肩头堪堪露出一小半,身形隐在屏风后,看着像没穿衣裳一样,傅融有些不自在的偏了下头:“我是来守夜的。” “我有话和你讲,过来。” 傅融不由自主的往前几步,停在屏风前,却不肯再走了。 “你说吧。” “我那天染了血的衣裳是你处理的,东西都给我收到哪里了?” 广陵王也是因为枣木钱这件事想起来的,难怪傅融这样生气,他大抵是不认识自己的物件,但自己一说,他也就知道了。 傅融听了,便解了衣裳的暗袋,取出一枚金红色木质方孔钱,又摸出许多鸡零狗碎的东西,里面还有一枚方形小盒子,不知放了何物,四四方方,比女子胭脂盒都小巧许多。 广陵王捏起一枚颜色青碧,极为剔透的玉环,表情有些犹豫,旋即收了起来。 得趁两枚玉环弄混之前,做个记号了。 “你做事仔细,我竟都忘了还有这物件。” 广陵王边说边拿起一枚刻了广陵二字的扳指,这是他从前伤了手,不好批公文的时候让小鸦做的。寻常鸢报只要扣章便算批阅过。 傅融点了点头,转身要回去,却被拉住手。 “且有的说,你着急做什么,来榻上讲吧,我有些冷。” “……冷就穿衣服。”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托起来,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他的拇指上,被缓缓推到指根。 他垂眸去看,却是那枚蓝田玉做的玉扳指,背面篆刻的符文还残留着一些红色。 广陵王见他停了脚步,便拉着他往床榻的方向走,“什么秉烛夜谈,抵足而谈,时下不流行的很么,况且此事隐秘,不便让外人知晓。” 这话一出口,傅融果然不再推辞,坐在了榻边,但广陵王却钻进了被窝里,掀开被子催促:“快点,你附耳过来。” “有必要这样吗?” 这不能怪傅融太过于敏感了,就谁家秘密议事,也没秘密到被窝里…… 回应他的是广陵王啪啪拍了两下床褥,显然是非让他躺下不可。 傅融无可奈何,只得脱了外袍鞋袜,磨磨蹭蹭躺在了靠外这一侧。 他还没把头放稳,就感到眼前一黑,刚要条件反射地弹起来,感到什么东西靠了过来。 “你就说秘密不秘密吧?” …… 傅融无言以对,原来广陵王将被子拉起来将两人裹在了里面,冬被厚实,尽管屋里灯火未熄,里面也是漆黑一片,岂止是秘密,简直是秘密过了头,多亏他已经告诉阿蝉不必来守夜,不然她都得疑心他俩被捂死了。 “快说正事。” 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傅融也只能猜现在两人具体什么状态,广陵王应当是侧躺着,冲着他的耳朵讲话,温热的吐息撒在他侧脸上,有点痒。 “我今日去见郭嘉了,商量了些事。他要借蜂使去帮忙,差旅费记得给他批。” 傅融点了点头,又想起了现在谁也看不到,便嗯了一声应下。 “我得去一趟东阳,少说十天,多则半个月,这些天让阿蝉跟着我就行,陈家那边我有笔交易要做,但年后诸事繁忙,少不得你多看顾了。有人给我推荐了管账的主簿来,不日便来报道,你看着能用就留下来。” 广陵王说着想起来什么,“对了,那人其实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带两个小孩,身边也没人帮着照看,若绣衣楼这边他做不了,你安排到王府也可以。” “知道了,我会看着安排的。你这次出门多带些人吧,伤还没好利索就要跑动,总得有人照看你。” 傅融不自觉的用指腹摩挲手上的扳指,不明白对方给他这东西的用意,是像以往给簪子一样的送礼?还是…… “不用太担心,这次是先去荆州参加刘表的生辰宴,若是谈拢了,我会跟着陈家一同去东阳,谈不拢就在荆州留些时日,看看这买卖能不能换个人做。总归不会有别的问题。” 广陵王语气中都带了些笑意,“你别看我好像年龄不大,刘表都要同我称兄道弟,他家小辈到时候得排着队喊皇叔,哈哈。” “幼稚。” 傅融听了,也觉得这不是能出大事的地方,毕竟有人做东,真出了事,刘表也担不起责任。 广陵王说着说着,便觉得这姿势不舒服,抬腿搭在了傅融身上,感到对方身子一僵,他笑道:“你怎么这么紧张,藏在被子里,就是要两个人紧紧挨着,抱在一起,这样就又暖和,又安全,什么都不用怕了。来,我教你怎么做。” 他将富裕的被子又掖了掖,里面的空间更加逼仄,广陵王搂住傅融的腰,一条腿挤进他的腿缝里,整个人都紧紧缠上去,脸也埋进对方的颈窝。 本来寒冷的冬夜,都有点暖和的过分了。 傅融避无可避,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抱我呀。” 怀里的人用又轻又柔软的声音提示他,傅融便将环抱住对方,手搭在他单薄的脊背上。 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这床被子隔绝在外,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交换着体温,连心跳都渐渐重合。 好安静……但又好吵。 除了呼吸和心跳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刚刚还一致的频率突然被打乱,傅融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他的心跳好像越来越快了,会被听到的。 糟了…… 他这样想着,却舍不得推开窝在自己怀中的人,肌肤触碰在一起的感觉太好了,让他觉得自己的和广陵王身上的衣服都有点多余。 “傅融,跟我之前,你是做什么的呀?” “一些脏活。” 他好像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之前都在做什么了,喜欢算账,或者擅长料理,想要养狗……都是遇到他之后才真的开始做的。 “脏活?具体做什么?” 广陵王柔软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侧颈,酥痒的感觉只有一瞬间,他却忍不住夹了腿,轻喘一口气:“呼、杀、杀手。” “所以你才总说绣衣楼有编制好啊……我听说杀手组织都不用真名的,你这么强,肯定有自己的代号吧?” 广陵王若有所思,抱着傅融的手臂又加了些力气。 傅融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喘不上气,开始是暖和,现在就有点热,他的头发太长也成了一种负担。 代号……确实是有过来着。 “……幽梦。” “唔,还挺适合你的。毕竟你人长得漂亮嘛。”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拍傅融的背,“你是不是困了呀?最近熬了这么久,睡吧。” “热……” 傅融的手指抓住了广陵王的寝衣,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啾——” 广陵王抬头亲了一口傅融的嘴唇,笑眯眯的哄人,“睡吧,我给你脱一件,马上就不热了。” 他边说便把掖死的被子放了个小口,让空气开始流通。 他松开了箍着对方胸膛的手,假模假样地给傅融脱了件中衣,对方浑身上下都有些烫手,光滑的肌肤微微有些汗意。 对方任他摆弄,显然是气血亏损之症作祟,又让自己这样一折腾,昏睡过去了。 广陵王自己探出头去,调整了一番呼吸,身上燥热感渐渐消退,他儿时常与刘辩在棉被中嬉闹,往往还不止用一床锦被,那滋味真是难以承受,好几次险些憋死才练就出现在的功力。 待对方睡的平稳一些,广陵王便轻手轻脚的帮他调整了姿势,好让他睡的舒服些,别真给憋死。 今日还果然是言出法随,居然真给问出来些东西。 就是别说了,幽梦这个代号还怪好听的,改日去翻翻鸢报,看一下他之前给谁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