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一场很大的流行病突然袭来,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连陶景湖都走上街头安抚大家,小怡的学校里到处弥漫着醋酸的味道,街上扯着横幅,病毒从南方被带到北京,北京成了最严重的灾区,赵家紧张地看新闻,曾经最繁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医护人员写了“请战书”上一线,小怡先想到闻徽,害怕地给他电话。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听说北京死了好多人,他们从屋里把尸体扔出来。” “那是谣言,”他安慰道,“没有那么严重。” 小怡心里满是担忧又在巨大的威胁下无能为力,在电话这边哼哼唧唧。 闻徽问道:“林颂呢,他有没有什么困难?你问过他没有?” “啊?忘了。”小怡这才想起来还没问过男朋友呢。 闻徽在那边轻笑。 然而林颂失踪了,电话打不通,或者说可能死掉了,小怡吓出一身冷汗,托闻徽打听一下他的消息,结果得知他好好的呢。 “那他怎么……”话一出口,小怡心里有了答案,男人用失踪来宣告分手一直很常见,这并不稀奇,林颂一直和她一样幼稚。 “需要我替你去要个说法吗?”闻徽问。 “我才不要!”小怡恋爱谈得就像过家家,而过家家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输,谈恋爱麻烦,结婚也麻烦,她又开始怀念她的童年,“哥哥,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为什么非要结婚生孩子呢?” 明显不止有她怀念童年,闻徽说:“人长大了就要谈恋爱结婚呢。” 小怡拿得起放得下,豁达道:“没事,学校里好几个老师追我呢,嫁谁不是嫁。” 闻徽轻轻地问:“你刚分手,我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是,我怕过两天你就同意哪个老师了。” 小怡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 闻徽说:“我可以追你吗?” 血直冲到小怡的头上,她磕磕巴巴地说:“那那那那你得问我爸。”然后又急忙挂了电话趴在桌子上捂住了通红的脸,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似乎是大逆不道不可想象的,又似乎是早早晚晚一定会发生的事。 第二天早上,小怡偷偷看赵爸爸的脸色,赵爸爸一如往常吃饭然后浇花,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只字不提,小怡以为闻徽反悔了或者还没来得及跟赵爸爸说。 吃了饭几个退休教师在凉亭下棋,小怡去叫赵爸爸吃饭,棋局没有结束她就在赵爸爸后面等。 “老赵啊,你那个在北京的学生……”一个老头儿闲聊道。 赵爸爸猝不及防竖着眉毛把棋子拍在石桌上,破口大骂:“以后别跟我提他!这个臭小子!把我闺女骗走了!”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转到了小怡脸上,她从路过的变成了焦点,脚下绊来绊去跑回了家。 夏天又来了,病毒像它突然出现那样又突然消失。 “你哥哥,不对,不是哥哥了,你对象,什么时候回来?”赵mama问。 “他只是说要追我,你们再这样我就要离家出走了。”小怡受够了他们的调侃。 “往哪走?去北京?”赵mama又笑她。 这家没法待了。 从那天起,闻徽从得意门生变成了可卑的偷窃者,赵爸爸提起来气就不打一处来。 “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 赵mama是很开心的,从小就看好的孩子成了女婿,肥水没流了外人田。 “你说,”她激动地掐着小怡问,“你从什么时候看上他的!我说他带女朋友回家你那么生气呢!” “我没有!我那才多大啊!”小怡躲着她的手。 小怡把闻徽给她写的信都找出来排在那里,试图寻找感情萌芽的蛛丝马迹,无迹可寻又处处都是,可能于她们两人的感情,用爱情来概括过于轻浮了,同根同源的联系,亲密无间的默契,天长日久丝丝缕缕,割不断舍不掉,门被推开,闻徽站在那里温润地笑,小怡被抓住守着他的一大堆信有点尴尬,就不好意思地笑,闻徽像往常那样上来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不一样的是,他的手离开后,他的唇又吻了下来。 哥哥和男朋友是不一样,小怡不惧怕和一个哥哥肢体接触,她曾经挂在闻徽的胳膊上到处走来走去,久别重逢也曾冲到他怀里吊在他身上,然而突然换了一个身份,小怡无法抑制地害羞起来,因为太熟了,有种把家里当宠物养的狗吃掉的感觉,虽然法律允许,但道德上错了。 “你不去挨着你哥哥坐?”赵mama调侃道。 小怡撒着娇往赵mama怀里钻,借此掩饰她的脸红,大家越发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不说他!”小怡指着闻徽不忿道,就像小时候,两个孩子都犯了错,闻徽还是带头的,怎么就说她嘛。 闻徽坐在旁边只是笑。 大人们索然无味:“逗他有什么意思。”然后继续逗小怡。 “你反应越大他们越笑你。”闻徽坐到她旁边笑着说。 大人们看到他们俩说话都起哄,闻徽笑着点头一一接受,小怡却在人前羞得不敢看他。 “去,去送送你哥哥。”赵mama笑着把小怡往外推。 “我不去!”小怡气急败坏。 “正好我有点事问你。”闻徽正经道。 “听到了没!有正事!”小怡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警告大家。 哪有什么正事,走在那条林荫道,闻徽说:“我能吻你吗?” 不是说好要追吗?小怡莫名其妙。 一吻完毕,闻徽轻轻摇了摇小怡的下巴让她回神。 “你不是希望我们像小时候那样,小时候怎么和哥哥玩,现在我们还那样,好不好?” 这她会啊!小怡使劲点头。 他们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小怡挂在闻徽身上过日子。 “没骨头似的,”赵mama白了她一眼,“你看你哪里像个大人。”小怡并没有作为女朋友的自觉。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闻言理直气壮说:“哥哥说的,我们像小时候那样相处就行。” 赵mama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闻徽的假期结束了,小怡和两边的大人给他践行。 “让小怡送送我吧。”闻徽看着赵家父母诚恳说。 “去吧去吧,去玩玩。”大人们神色各异互相交换眼神,但最后这么说。 “送!送!”小怡叼着鸭腿看着电视说。 然后吃完饭赵mama给小怡收拾衣服,边收拾边抱怨:“不是说要追吗,怎么跟要定下来似的。” 小怡拎着包和大家告别,赵mama纠结得不得了,最后一跺脚,把她拉到一个角落,塞给她一个盒子。 “你是女孩子,他要是想,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云里雾里的搞不明白,小怡低头想看那是什么。 “没人的时候再看!”赵mama给她塞到口袋里。 小怡没把闻徽当外人,上了车她就掏口袋。 “看看我mama神神秘秘给我塞了个什么。”小怡坏笑着和闻徽一起分享。 可她还没看清是什么,闻徽一把把盒子抢了过去装在他的口袋,拍了拍司机的靠背,示意开车,这才对小怡说了和赵mama一样的话:“没人的时候再看。” 当然,后来她知道了,那是计生用品,在二十一世纪初,这个东西很少见有地方售卖,大部分人缺乏基本的生理知识,而且未婚的男女去买这个东西是要遭人侧目的,父母一般对此避而不谈,赵mama的思想不能说不超前。 “给你订酒店还是去我家住?”闻徽问。 “你家!你家!” 小怡在他家看到了那张天安门前的合影,它被摆在书桌上显眼的位置,小怡在上面丑丑地眯着眼睛躲避太阳光。 “你留它干嘛呀!”小怡打开相框,从后面抠出相片来。 “给我放回去。”闻徽拉下脸来的时候有点吓人。 “不!”小怡又不怕。 “放回去。”闻徽上来和她抢。 小怡把照片举得高高的躲避他,闹了一会儿她气息不稳,推着闻徽嫌弃道:“你干什么呢?干嘛挠我痒。”闻徽不像和她抢东西。 “再去拍一张,拍一张漂亮的放这?”闻徽跟小怡商量。 于是再次同游北京,这次自己带了相机,买了好多胶卷,只等回家再洗。 “放我这洗吧?”闻徽说。 “不行!”小怡想先挑挑。 “那记得给我寄。” 小怡拿着相机在他家里乱拍,大肚子的电脑,笨重的电视机,还有闻徽穿着围裙做饭的样子。 “哥哥,”小怡抱着他撒娇,“你真好。” 吃了饭靠在一起看电视,两个人腻在一起,闻徽的手指在小怡的肋骨上动。 她有点痒,想起了那个古老的故事,吃吃地笑了起来:“不是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变的吗,要少也是你少啊。” 小怡坏笑着伸手去数闻徽是不是少了一根,闻徽躲着她也去摸她的,闹来闹去,小怡突然被冒犯了,小怡一把推开他然后皱着眉头等他的道歉,闻徽只是笑,小怡仔细想了想,他不能说是无意的,她感觉到他摸到的时候不仅没有及时松开,而且手心暗暗加力道攥了两下。 小怡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电视剧开始了,她哼了一声继续看电视。 那一年网游大爆发,小怡用闻徽的电脑熬夜玩游戏,电脑又大又重但很不清楚,小怡眯着眼睛看上面的小人。 “眼睛还要不要了。”闻徽出来上洗手间,手轻拍在她背上。 “这就睡这就睡。”小怡敷衍道,余光看到闻徽穿着背心短裤走来走去地倒水喝水,她突然觉得怪怪的,好像家里养的狗突然站起来走路一样,游戏甚至没有存档,她关了电脑就跑屋里睡觉去了。 温水里很舒服,小怡在锅里待了一个月,渐渐适应了闻徽穿着背心短裤的身体,适应了一些有点过分的肢体接触,然后假期要结束了。 明天要早起坐车回家,小怡被勒令不能玩电脑,可躺床上睡不着,听闻徽起床喝水的声音,然后听到敲门声,闻徽给小怡送了一杯水。 小怡哭唧唧地撒娇:“哥哥哎,我舍不得你啊。” 闻徽也躺上来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小怡睡着了,迷迷糊糊里张开嘴迎接他的吻,感觉闻徽的手数了她的肋骨又往上面走了,他的背心短裤扔到地上,小怡一直迷迷糊糊,直到第二天闻徽把小怡送上汽车,交代他的司机慢点开小怡都没有把事情消化完。 “记得给我寄相片。”隔着车窗他摸了摸小怡的头,小怡正看着胳膊肘内侧的一块瘀血发愣,它是怎么来的她自己没留意到。 “哦。”小怡回神,挥手和他告别。 舟车劳顿,回家又继续睡了个天昏地暗,小怡头重脚轻地走出卧室,赵mama问了问北京的情况,最后状若无意道:“他家几个卧室啊?” “俩。”小怡挠了挠头。 “你们俩一人一个屋啊?”赵mama继续问。 “嗯。” 然后赵mama赞许地看赵爸爸:“你这个学生真好,踏实,让人放心,我说你瞎cao心了吧,你还羊入虎口羊入虎口的。” “你也不看谁教的!”赵爸爸声音洪亮。 小怡没有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她正揉着酸疼的腰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