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0 02【口/公开sp】
梁栀用一根束带蒙起自己的双眼。手绕到脑后打结时,周致的影子走进缝隙余光里。她这次往身体上罩了一件衬衫,衬衫底下的身廓像一缕烟。在周致过来抱她的时候,梁栀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抬起胳膊环住她的腰,说:“你瘦了好多。”周致身体一滞,说大概是吧。 带子系好,她现在只能听到声音了。周致在她快要躺下的时候扶住了她的腰,问:坐起来好不好?周致的情绪里有浅淡的雀跃,声音依旧很平稳:坐起来,对,靠着这里。感觉舒服吗?要不要换? 这是周致在说话吗?在扶着她的身体,指骨坚硬而动作温柔?她任由周致摆弄,感觉靠坐着张开腿时阴蒂会比平躺时更挺立。周致什么时候会琢磨这些?夜生活失去丰富性以后?梁栀头晕目眩,周致身上那种极度的专注,由对着事情发散到对人的神态与言语里,教她感到一种怦然心动的快乐。 “不要让我看到窗外。”梁栀抓住周致衬衫的袖口,急切地补充道。 好,不会让你看到。周致摸了摸她的头,解开束带,在她脑后重新系好一个更稳的结。 想着周致慢慢把头低到她的双腿间,在那里抬眼向上看的视角,被欲望点燃的神情狡黠,有生机,充满掌控力。她脑海里的欲念爬着这条印象枝杈一路攀升,突然,周致的下唇在预期之外,提前触上了那里——暗含规律的幻想霎时崩毁,脑内如同栖鸟群惊,喳喳声爆扩开来,羽团和树叶飘旋上天。 阴蒂被一阵又一阵柔软的触感挤压,唇舌碾磨的水声湿??的,发膩,好像和她余韵悠长的喘息,还有周致的碎发扫在她腹股沟上的痒感,分别来自三个空间,彼此通过狭缝黏连,互有渗透。梁栀想抓扯两边床单,可身下是一体化的床垫,只揪到了一点点为了zuoai而垫在身下的薄垫子。最后她开始用力地抓握周致的手腕,两边手都紧紧抓着。靠坐的姿势不压迫胸腔,让她觉得此时放开呻吟会很爽、很愉快,但现在偏偏不能这样。颤栗一浪接着一浪翻涌而上,汗水沁出肌肤,周致温热的吐息喷在她皮肤上,登时下腹麻酥酥的一阵轻微抽搐,身体变得分外敏感。 一片东西贴上了她的敏感的身体。其带来的触感像手指肚的抚摩,范围稍微大一点。东西本身很轻飘,并不拥有会带来这种触感和力道的质量;东西覆盖上身体时,感觉强烈地袭来;东西揭去时,感觉立刻无影无踪。这就像把她的感官攫取出体外cao弄,一种若有若无的割裂感。这些外扩的感受像被细小的线连于下体那块湿热角落,周致的唇舌像一个人偶师。 长时间通信的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很多行为都少言语无逻辑,就像喝水和呼吸一样。基地军指挥学院供人们日常活动的舱由梁连接在各个中心舱上,让梁栀格外觉得自己像住在风车叶片最外端,原本将其支撑于地表的粗壮塔架化作了虚无,令人感到无可凭依的害怕,所以她不想看。生活在此处,梁栀常常不自主回想起周致第一次进入空间科学院的地外升格培训基地后,写给她信中的内容: ......区别于远离熟悉的社会结构那种类型的异乡感,我头一次意识到我离开的是季节、潮汐、自然生态、由生物学史记载下来的地方,还有人文地理环境。我的基因远离其形成的逻辑,我的动物本能仿佛无可攀附。造就我本能恐惧的不再是死亡,而是全无意义。你能想象吗?我得像相信一颗星球一样相信人,以及我们搞出来的气体、食物、重力、节律。原来我有我熟悉的环境。我曾经极度害怕失误,害怕到渐渐因正确围困而身陷囹圄,可我的害怕在这里不再那么极度,甚至我感觉还挺好。不要为我担心,我没有在安全的边缘寻求刺激的爱好,只是我现在更时常会去想我那时候的观点:只有不完全的制度的土壤中才能生长出完全的人格,人性应该由自己发现、补全,而非由制度的约束与引导代替人本身。我想科技体系的发展也是如此(此半句划去)我想是否科技体系的发展有可能与此存在某种联系或规律暗合?又或者,怎样解释现实才能让我不这么想呢? 周致十六岁时的信爱用大词,一团稚气诚心,高高悬于象牙塔顶端。虽然字面上像是在抱怨某种生活,但抱怨里没有细节的位置。两三年过去,她的信表观上不再那么跳脱,不过本质上只是换了精力宣泄的方向——变得更内敛,也更疯狂。或许生活仍然不在她的思考里,或许她仍然没有真正的生活。她的观点好像变化多端,喜欢说“过去”、“曾经”、“做某件事的那时候”,可总体而言变化单纯,遵循着一个非常可预料的方向。 和每个太年轻的时候就去到空间科学院的学生一样,周致未对太热烈持久的理想有过预设,只是到达它们。梁栀不知道这是不是这种人特有的性格因素:性格像由事件赋予,孕育于人的因素很小,因此也很难受到来自人的影响。 曾经有一段时间梁栀以为,如果周致被什么人影响了,那应该是被她影响。与她建立情感联系以后,周致和她一样在空闲的时候约会、旅游、不克制地喝酒喝到有醉意,买家具和各种装饰物,写漫长激烈的信。直到一件也不太算得上是一件事的出现——梁栀突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收到周致真正意义上的回音——周致照例回复短消息,但很长一段时间停止了写信。这古怪一直硌在梁栀心里,使她设法去见了周致一面。 见到面的那一刻,梁栀感觉周致身上由人带来的影响部分更少了,发干的、缺乏血色的嘴唇让她的脸看起来像浮雕。当时周致的课题正进行到“或许这一切毫无意义”的一步,常规性地,她开始怀疑真正的自我价值。这些不必被写入信里。周致看到梁栀时,失魂落魄,但是不意外,不惶恐,不格外想隐藏。空闲的时候,周致陷入那种怔怔的、想入非非的、知其求不得而失落的梦幻:“真的很想......到,就是以后如果我突然死了,有人疯了也要知道我最后到底想说什么、想写什么,的那种阶段。” 她的手抬在空中虚比了一下,作为情绪表达。拨弦一般,梁栀的心当即很剧烈地跳起来:有的,有的,我一定疯了也想要知道。 但最终开口时,梁栀说:“或许演算板和实验室对你来说还是太小了。” 周致抬起目光看了梁栀一眼,将言未言。她知道梁栀对她这类人的看法,从前她把这看法归咎于学科道路不同带来的某种感受差异之一。随后她又是怎么想的,梁栀无从得知,因为这次见面后周致继续很长时间不再写信。 高潮取代意识时,泪水涌了出来,不顺畅的喘息声高高低低,与泪水交织成呜咽。她任由身体软绵绵滑向床单,如同某种胶体。身体沉下去,感知浮上来,就像粘在碗壁的一片藻类被注入碗中的热水冲得飘在碗口。她的身体就是一整个沉甸甸的、兜着热水的碗。 手掌忽然被掰开。正当梁栀做好准备要迎接什么别的不可思议的感受时,感受极其浅淡地降临在了她手心。 “甜......味?”梁栀蒙着双眼的脸上浮现出惊异的神情,手心接触那东西的地方生出丝丝缕缕的渴望,生物本能的牵扯。她又用手心感受了一阵这味觉的奇妙所在,然后说:“像味道流淌在血里。” 看不见的地方传来周致轻轻的笑声。东西被拿走,又放回来。这次是一层单纯的触感,极轻极软,像一朵焰火上方轻微膨胀的热空气。一个吻。 梁栀握住掌心的东西,说:“像味道流淌在血里。” 她身上还很疲软,静静躺着休息,没顾上仍然蒙着眼睛的带子。听声音,周致翻身了下床,去拿床头的电子钟看。电子钟上有日期显示和节日提醒。几天前是医师节。想到这个,梁栀翻了个身,由仰躺改为面朝周致:“好几年前吧,你还在祝我节日快乐。” 周致不语。梁栀那时还在读本科,而她觉得那时就送出祝福是一种浪漫行为,因为那个时候她们俩对医生的概念都不太是“职业”,而是“梁栀的理想”。 梁栀又贴近一点,仍然蒙着眼睛,笑眯眯地:“那时候你还会想要给我订花。” 来自伴侣的花束混在白天需要捧着它们面对镜头假笑的来自社会各方的花堆里,等见习时段结束她要把它挑出来带回家,这实在是一个过于滑稽的场景。周致呻吟一声,尴尬至极地伏在床上一动不动。梁栀大笑出声,扯开蒙眼的系带扔到旁边。她得承认,不管周致原来是什么一副样子,她实在只在乎她有没有改变,究竟会如何改变。 距起床时分大约还有两小时,梁栀迷迷糊糊感到身边有动静。“让我......让我再睡一会儿。”类似的呢喃含混不清地、下意识地从口中溜出来。在工作期间跟周致睡觉有一种诡异的紧张焦虑,就像中学生宿舍里总是有早起的人。她模糊地记得周致摁灭光源,轻声安抚她:对不起,你睡吧,我只是看看时间。醒来时,周致已经不在了。 基地军的原身是一个特殊作战部队,用于应对对卫星、空间站与地外地表工事的打击,后几经改制与发展,成为一个新的军种。此处的军区是一套环木卫二轨道部署的卫星系统,名为句芒,指挥学院占据了其中的一部分。梁栀一类的见习生被安排在研学生居住舱,将周致带回去时她十分心虚,不过现在看来周致就这么走了,似乎并不受其权限限制。 梁栀心情低落地开始逛碎片化信息网站。她今天理论上休假但不能真的去玩。其一因为规定说如有突发情况,他们需要就近应召到指定的地方去参与构成一个最小应急单元;其二因为她的导师是一个各种意义上都会把工作机会让给学生的人,不管在不在地面上。没有过太久,墨菲定律应验了:疑似受到潮汐力影响,某个实验舱自主变轨的控制过程出了问题,相关人员正在进行紧急故障排查,可能随时需要出舱作业。导师让梁栀去了。 梁栀赶到时,负责故障舱控制的应急分支小队和一名叫薛文直的工程组军官正在忙。她们时不时停驻某个显示画面,当即做出修改或朝其他舱传达轨道控制指令。而她看到周致在一边分析图谱,对某组函数进行推导计算,面上神情像加载99%的进度条,纹丝不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周致准备进入出舱工作服、准备出外勤的样子,但她们这类本来就对出舱有预设的工作类型的人,不知道周致这类工作目的包含避免所有人出舱的人,此刻怀有的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个念头无关紧要地滑过。她还得预期有人伤亡。 一串串漫长的片刻过去,周致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她简要而快速地与薛文直进行了讨论,随后舱内是又一轮的修改与传达。当出错的实验舱变轨成功的指示灯依次亮起、确认变轨成功的人声传达反馈回本舱后,所有人都暂舒一口气,但只是暂时。空气里紧绷得快断掉的弦消失了——不是松弛抽走,是突然悄无声息蒸发了。 “是修正量输入出的问题?”薛文直盯着显示屏与控制台,已经大概明白了导致故障的类型,大家都在脱卸沉重的出舱服,而她的脸色渐渐变成另一种严肃。 “是。”周致指着视场分析图上出了问题的某个部分,“轨道八,这个方位角,会受到主舱那个人工重力系统的磁干涉......这部分用到的观测方程不常规。”说后一句话时她微微蹙起眉,声音发飘,显得另有所思。 数据显示该误差大约发生在六小时前。薛文直在这个信息里读到了一个姑娘,然后把她给揪了出来,扯着她后颈的衣服布料。那姑娘下巴圆圆的,容色泛红,很容易让人把她的脸代入那种服从命令、高度紧张的场景。她承认了是她负责该时间段实验舱的控制。 “报告,本人自上学、训练和服役的履历一直都在轨控推力中心型基地完成。”她缩在薛文直提溜她的手臂底下,脸上是一种鼓起勇气的害怕,怕得几乎要使她和薛文直之间存在一种非常亲密的感情。“对综合型摄动力的偏差修正要求,我学习不足,缺乏主观能动性。我会对我的疏忽进行深刻检讨,今后……” 薛文直不可置否,但大概在表达:不够诚恳,更不能就这么揭过。她四顾动作自然,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节废缆,一脚踩定某高处踏板,一手钳制那姑娘肩膀,将人拖到膝上。犯错的那姑娘彻底慌了,再编不下去那些个检讨式长句,她几乎快哭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薛团,我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有人在啊薛团,有人在......” 在场的其他士官可能都见过或自身经历过:拖着酸软的双腿甚至鼻青脸肿地躺到床上,或禁闭室里。如果薛文直要做的是把人裤子扒了打屁股,那本质上对她们而言也没什么区别,算不上一件稀罕陌生的事。犯错女孩提的“人”显然特指不常在句芒的周致,她们可能觉得她甚至不常在基地里,跟那名见习医生也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叫人不知所措的东西。 “她应该在。”薛文直冷淡地说,“理论专员为什么需要在场,这很令你疑惑吗?” 一瞬间,犯错姑娘的羞惭涌到了顶点。在这之上,废缆嗖地招呼上了她被扒光的屁股。啪啪抽打下来,姑娘可能原本忍着哭要受罚,不知是不是有关周致轻轻咳了一声,她突然又伸手向后捂住屁股,向薛文直大声哀求禁闭之类的处罚。警示性地,姑娘裸露的屁股被扳回冲着人的方向,咬着数目狠抽了数十下。她不再挣扎遮挡,只是撅在薛文直让她撅好的地方,捂着脸开始哭。颜色开始条条道道地铺陈,带着打下去时候带起的颤动。比开始时多出来的颜色浮在充斥冷色淡色的场景环境里,很艳,很亮。空间既狭窄又亮堂,像一块画布。 梁栀对眼前场景多少也有了解,这是军队不知道沿袭多少年的不成文的惯例了。基本上挨过一顿打,失误就一笔揭过。更兼当错误能够得到妥善善后时,犯错本身就会被定性为某种有关思想滑坡的谴责,而不是跟实时代价挂钩。惯例,周致习惯某件事情发生?梁栀忍不住看向周致。这个事实格格不入到了令人困惑的地步,显得表达它的句法都那么奇怪。 “对不起,中校。” 周致于那纠缠的两个人几步之外站定。她的语调平平,一股叙述感,甚至可能有点丧气的冷淡,觉得既然事情根本就无力避免,不知道为什么要搞出这阵仗。“先回主舱比较要紧。别的事情,我想还是之后再忙。”她像结束计算的时候一样向薛文直点了点头,随即径自开始进行封闭出舱服仓库的cao作。 合成语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舱门已确认关闭。 出了这档事,显然周致也觉得接下来的恋爱会谈得怪怪的了。她肯定能察觉到梁栀那时在不停看她、本能地对她的反应有所期待,不管那反应是什么。这么多年来,她们其实一直有一点回避对方工作状态的默契。在信里讨论和辩论怪怪的事情,跟共同身处其中的感觉并不一样。等梁栀回到自己那间居住舱的时候,周致的私人物品已经消失。她已经真的走了。但那个触觉感受装置留给了梁栀。轻飘飘的,保存在一个塑料自封袋里,像一片藻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