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
叶挽秋关了手机塞进兜里,在心里描绘着国坤孟董的形象,可第一眼看到的孟宴臣却是出乎意料的狼狈。 “去帮孟先生拿瓶水,我们可能得聊一会儿。”叶挽秋吩咐完才不紧不慢地起了开场白:“孟先生,叶子熬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睡着,我想先和你聊聊。” 孟宴臣欲走的脚步被成功留住。 “我叫叶挽秋,林挽月的生死之交,叶子的新晋干妈。” “叶姨好,我想知道叶子身体还好吗?”孟宴臣言语恭敬关切地问。 叶挽秋语气平和,“你问的是叶子的身体还是孩子的身体?” “都有。” “我想知道一件事,这件事想必孟先生在路上已经揣测了无数个版本。叶子说你家阿姨给她拿了药,她以为是避孕药,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 孟宴臣难得地呆愣了一瞬,“我回家后因为发烧昏睡了一天,从没有让阿姨给叶子拿过药,睡醒后打电话给叶子,她说吃了药,我以为她吃的是避孕药。”孟宴臣说罢给阿姨打了个电话,询问过后苦笑着说:“阿姨说那天叶子有一点发烧,给她吃了退烧药。” “你看,你和她之间没有信任,没有交流,满是误会。”叶挽秋倚在墙上做了答复:“叶子的身体没事。” 又问:“孩子呢,你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留下孩子对叶子来说太自私了,不说对身体的损伤,算算日子应该会在五六月生,她的努力全白费了;可打掉孩子我又不忍。” 叶挽秋残忍地打破了孟宴臣的痛苦纠结:“你的意见并没有什么用,这个孩子的去留只有叶子一个人说了算,她已经做了选择,你只需接受结果。” 叶正秋拿了水过来,孟宴臣道谢后喝了一口缓解嗓子里的干涩。 “叶子的身体自然由她说了算,我理解她的选择。”孟宴臣拧好水瓶的盖子问:“叶姨,我可以陪她做完手术,等她身体恢复了再离开吗?” “叶子不愿意,我想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叶挽秋看着孟宴臣的目光低垂,整个人丧失了精气神,“你真的理清自己的感情了吗?” “你清楚自己是如何看待叶子的吗?你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心动,有几分是占有欲作祟吗?”叶挽秋停顿一瞬,继续说:“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倚仗着自己丰富的阅历cao控叶子的情绪起伏,有没有傲慢地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揣测叶子的一言一行,有没有借着自己的权势地位影响并掌控叶子身处的环境。” 孟宴臣哑口无言,叶挽秋继续说:“猎人追捕猎物的把戏并不适用于所有场合,爱情归根究底要用诚心来交流,掩藏在那些手段背后的心是真诚的吗?这样的你有什么值得叶子奋不顾身的?” “你问过自己的心了吗?你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叶子这个人吗?喜欢她什么?你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你们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你了解叶子吗?你确信在你了解她之后,你还会喜欢她吗?你确定她在你心里的位置是不可替代的吗?” 曾经由他问出的问题被壮大了无数倍砸向自己,孟宴臣理不清纷杂的思绪,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我不知道,就是喜欢她在我身边的感觉,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听到这话,叶挽秋审视着孟宴臣得出了一个结论:分明是三十岁的男人,对感情的认知却像个毛头小子。 “只有她也想见你的时候,你们的相见才有意义。”见孟宴臣抬头望向自己,叶挽秋说:“她不想见你,即使你见了她也不过是平添烦恼。有些伤疤只能交给时间,不是让时间治好伤疤,而是让人接纳伤疤。” “不过谁也不知道时间能带来什么,没准儿不到几天就移情别恋了呢。” 叶挽秋看着陷入沉思的孟宴臣觉得这场谈话已经可以结束了,临走时说:“友情提醒,你的每条消息她都会看。” 眼看着叶挽秋要离开,孟宴臣忙开口:“叶姨,可以留个电话和微信吗?还有,趁着叶子还没醒,我能去看她一眼吗?” 留了联系方式加了微信,叶挽秋带着孟宴臣前往病房,自己和叶正秋留在了病房外。 孟宴臣坐在病床边,也不戳穿,只是轻声说:“我是偷跑出来的,开了很久的车,路上很担心你,怕你出事。不想回我消息,好歹发个朋友圈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 一张银行卡塞在叶子的手里,“这是我的私房钱,密码是我们重逢的那天,照顾好自己。” 看着叶子微颤的眼,孟宴臣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叶子的唇。 “我先走了,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叶子站在窗边看着孟宴臣越走越远,忽地踉跄了一下,坐在路边石凳上佝偻着身子休息。 “阿正,去送送孟先生,看他安全到家后坐高铁回来,某个人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病房内的叶挽秋拿出手机推给站在窗边的叶子,“刚才谈话的录音,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下楼的叶正秋喊了一声孟先生,眼见着孟宴臣眼中乍然亮起的光熄灭。叶正秋笑了笑说:“某位女士担心你,让我送你回去。” “劳烦叶叔了。”孟宴臣起身道谢。 走近车子,叶正秋提前预警:“我没开过这种车,有要注意的提前告诉我。你弄好导航后去后座睡一觉吧,眼里全是红血丝。” 脱了羽绒服放在副驾,叶正秋发动车子。 叶挽秋开车带叶子先回了一趟家,放下东西后才带着叶子去宿舍取课本和复习资料。 “你爸家里还有要拿的东西吗?”叶挽秋开着车眼瞧着快要到叶成家小区问叶子。 “没有要拿的。” “等你叶叔回来,我和他去取户口本,你在家复习,可以吗?” 叶子犹豫再三问:”你们去的话,他会给吗?” “放心,你爸那人欺软怕硬,只要没什么顾忌,治他还不是小事一桩。”叶挽秋手指轻点着方向盘随口说:“你就是太老实,还遵守约定给他钱,他也好意思舔着个大脸收。” “叶姨和我爸很熟吗?”叶子问。 “也不是很熟,当年我们都不带他玩。他是我们家的远亲,高一那年搬到这边的。他从高中就喜欢你mama,不过你mama眼里只有学习。后来他得偿所愿娶了你mama,我去了外地工作。”叶挽秋轻呼一口气说:“你爸没资格要你的钱的,你也不用觉得你欠了他养育之恩,当年挽月出嫁时林家几乎把大半家产都做了陪嫁,他的工作也是林家找的,没有林家他什么都不是。” 叶子嗯了声表示知道了,决定等户口迁出去就拉黑他。 回到家后,叶子收拾着房间再次不甘心地问叶挽秋:“叶姨,我可以住mama那间屋子吗?” “不可以。”叶挽秋搬出新想的理由,“那间屋子里照片太多了,万一晚上被吓到怎么办?而且住那你会总想着你mama,不利于你的身心健康。” “那你住那间吗?”叶子歇了念头问。 “我搬到那间住,剩下的一间留给孩子。” “那叶叔呢?” “他住老房子,离得不算远,一个大男人和我们住不方便。” 孟宴臣陪着叶正秋取了车票,看他进站才开车回了家。 回了他自己的家。 他之前很少过来,空荡荡的屋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只有独身一人,可此时此刻的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即使叶子暂时离开,他也自信叶子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介意换一种方式慢慢地达成所愿。 优秀的商人遵从本能制定计划,掌控着局势,在静待收网的时候被当头一棒,直白地戳穿他藏在诸多手段背后的这颗心并不真诚。 变故来得这样急,骤然掀起巨浪,让向来自信的船长乱了心神。 面对声声质问,他的心告诉他的感受只有那么一句简单又平常的话。 和记忆中叶子的告白形成了对比。 简单的对比却衬得他更自私卑劣。 叶子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表露出的一部分特质,而他喜欢的究竟是叶子在身边的那种感觉还是叶子这个人? 孟宴臣有些挫败地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还有机会知道吗? 如果叶子依旧孤身一人,他或许还可以留下,但她身边已经有了照顾她的亲人。 他已经失去了靠近的资格。 叶子喜欢他,可她坚定地选择了离开他。 如果叶子不喜欢他,他或许可以去厚着脸皮缠着她,像她追求自己那样去追求她。 可是叶子依旧喜欢他,他的出现只会让叶子在爱恨中越陷越深、狼狈挣扎。 进退两难,寸步难行。 如果他自私一点呢?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利用她的喜欢强硬地出现在她身边,用软磨硬泡的法子博得更多的好感,最终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呢? 一定是叶子为爱屈服。 那她的痛呢? 他出现在她身边死缠烂打就能让她的痛苦消散吗? 想到这里,孟宴臣就已经不后悔离开的选择了。 他应该离开的。 人追不到,孩子也没了,还得离人家远点。 孟宴臣没在家里找到酒,打车去了酒吧。 肖亦骁和杨思佳在酒吧,见到孟宴臣过来倒是惊讶地问:“你不是和周睿去泡温泉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还来酒吧了呢?” “想喝酒就过来了。” “你可是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了,说说,又因为什么事儿想喝了?” “就是想喝一杯,等会儿就回家了。你去陪你女朋友吧,别让她等久了。” 肖亦骁放心地离开去陪女友了,等她送杨思佳到楼下打车离开再回去时,孟宴臣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