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
桌上放着叶家姐弟的资料,孟宴臣早已仔细地看过了,他很难描述看过一遍资料后的震撼,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思考一件事:把叶子交给这样的两个人,真的能放心吗? 他不可避免地开始怀疑:这个时候出现的两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想要得到什么? 孟宴臣数着日子,算了算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距离上次去医院见叶子已经过去了六天。 昨晚的欢情带来的欢愉依然留有余韵,叶子应该还没有做引产手术。 问询手术事宜的消息依然没有得到回复,他的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 孟宴臣打算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后去一趟景州。 叶正秋看到孟宴臣的消息问叶子,要怎么回复。 叶子一想到昨晚和孟宴臣发生的事还有些不自在,再一次更深地意识到孟宴臣就是个祸害,专门克她地祸害。 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听到孟宴臣的声音时都能土崩瓦解,太危险了。 理智占据上风,分析着对于危险的人应该采取的措施。 低埋着脑袋说:“不要理他了吧,就按叶姨说的做,我不想看到他。” “你就不怕他找过来?”叶正秋看着缩成一团的鹌鹑笑着问。 “我不想见到他。”叶子笃定地说。实则心里实在是害怕和担忧,听到他的声音都能和他做那种混账事,要是见到人,她实在担心自己能不能稳住。 孟宴臣对她的吸引力太大了,她有些怕会再次踏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了,她很珍惜,不想再失去更多了。 至于孟宴臣,她早已不敢奢求半分了。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孟宴臣是倚卧在高楼上的月亮,只要她登上楼顶就能拥月入怀。 可她在失去一切后才看到,原来这轮明月远在天边。 曾经的她捞了一场水中月,最终一无所有。如今的她更怕奔向她的是水中月,转瞬即逝。 她没有登月梯,更不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她和孟宴臣之间的梯子。 更何况,登上月亮之后呢? 真的就能幸福吗? 爸爸娶到了mama,幸福吗? 和孟宴臣在一起,嫁给孟宴臣,就会得到幸福吗?结婚并不是简简单单住在一起的事,两个人真的会开心吗?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叶子的脑海中,吃完饭在客厅散步时还在想,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找不到一丁点儿会幸福的可能。 算了吧。叶子再次劝自己。 “求叶叔帮我挡了吧,我不想再见他,也没必要再见面。”叶子看着要出门的叶正秋再次嘱托。 付闻樱在得知孟宴臣今晚又要加班时蹙着眉和孟怀瑾说:“我怎么有种他加班加点忙完又要去见那个女人的感觉?” 孟怀瑾盛了汤递给付闻樱,心里头也有这种感觉,但也只是凭空猜测,不欲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惹得付闻樱不快,若无其事地安抚道:“你啊,就是想得太多,开年忙也是常事。咱们明天还是去泡泡温泉吧,出门玩几天。” “孟宴臣让助理订了机票,最近的下午四点的飞机。 叶家的住址他早已心中有数,父母早上就出了门,工作已经安排好了,自以为准备充分的孟宴臣走出了办公室。 微信提示音响起,孟宴臣怔在了原地。 叶子发送完早已编辑好的内容,把手机还给了叶正秋。 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孟宴臣打开和叶子的对话框,看完内容后打车回了家。 叶子站起身拿了语文课本坐在沙发上轻声念着文章权当给孩子做胎教。 孟宴臣做了个梦,梦到了和叶子的过去,她在他耳边说:“美好的东西错过了,就不可能再找回来。” 天还未亮,孟宴臣坐在沙发上望着灰暗的天空出神。 只是一次电话交流,就已经让她如惊弓之鸟,恨不得立刻彻底划清界限了吗。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斩断唯一的联系,怕他去打扰又拖了两天才施舍给他一个结果。 她说不再喜欢他,让他不要再做毫无意义并且让她困扰的事。 几天而已,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在沙发上坐到天明,孟宴臣换下身上褶皱的西装回了公司上班。 陈铭宇拿来了新的资料,孟宴臣翻过一遍后基本上确认了叶子想考景大。思虑片刻后把柳疏雪的资料和叶家姐弟的放在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送一股东风,助她直上青云了。 叶子消沉了好一阵,叶挽秋实在看不过,带着她出门散心。 两人在附近转了一圈活动筋骨,叶挽秋想起来昨天叶正秋请了人来调琴,问叶子:“要去老房子看看吗?我弹琴给你听。” “叶姨也会弹琴吗?” “会啊,我们小时候都得学乐器。我奶奶喜欢弹琴,家长就让我和你mama一起跟奶奶学琴。你叶叔虽然唱歌难听的要死,弹几首曲子还是没问题的。年轻那会儿抱着把吉他学人家追姑娘,结果一开嗓吓得姑娘拔腿就跑。” “我mama弹琴很厉害,只是她不怎么弹。小时候看到别人家孩子都会乐器,我特别羡慕。后来mama答应等我放假就教我弹钢琴,只是没等到放假mama就去世了。” 叶挽秋扶着叶子登上阶梯,温柔安慰:“你mama从小就不喜欢弹钢琴,要不是为了维持她“别人家小孩”的形象,她才不会碰钢琴一下。”见叶子惊讶地看向她,捏了捏叶子的脸颊问:“我教你弹怎么样?” “真的?” “不过我也很多年没弹了。” 车子行过一排排二三层上了年份的旧洋楼,停在一座院子前。门口种着一棵粗壮的葡萄树,红砖墙外爬满了铁青的枝蔓,数枝红梅探出墙头,幽香清浅,若有若无。 “这是我爷爷奶奶退休后住的房子,我去年年初初回来的时候找人翻修了下,等院子里的花开了,或是果子熟了的时候,可以过来在这边住。”叶挽秋请了叶子进屋,指了指院子里的树说:“那棵银杏树是你mama出生的时候种的,门口的葡萄树是你叶叔出生的时候种的。” 叶挽秋挽着叶子的手走到一棵白玉兰树下说:“这棵玉兰树是你出生的时候种的,成活后你mama移到了这里。等宝宝出生后,我们也可以种一棵,无聊的时候你可以想一想要种什么。” 走进屋子里,叶挽秋脱了羽绒服给叶子泡了杯红枣茶。钢琴放在客厅角落,上面放着一个相框,是两个坐在琴凳上的女孩子。 坐在沙发上看着叶挽秋的背影,叶子有一瞬间恍然觉得坐在那里的是mama,最初的生涩过去,曼妙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 叶子察觉到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却没有擦拭,只是倚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脑海中闪过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曾经的遗憾,也不再是遗憾了。 叶子偷偷拍了张照片,留住此时的美好。 外出散心归来的付闻樱和孟怀瑾初时都有些惊讶孟宴臣居然一直在上班,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 两天后,付闻樱看着孟宴臣离去的背影,下楼找到孟怀瑾关心起了儿子,“我怎么感觉宴臣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变沉默了。”孟怀瑾放下了手里的书。 付闻樱坐在沙发上补充:“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正巧佣人拿了东西进来,付闻樱叫住问:“赵姐,你有没有觉得宴臣最近不对劲?” 孟宴臣最近早出晚归的和赵英接触的并不多,仔细想了想才说:“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哪个从前?”付闻樱的心弦骤然绷紧。 “小姐还没出嫁的时候。” 付闻樱心烦意乱地挥手让赵英去做事,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和孟怀瑾聊天,站在窗前思索许久后,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难不成是因为沁沁怀孕了? 脑海里冒出这个答案的瞬间,付闻樱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 为了验证这个答案,付闻樱给许沁打了电话让她有空来家里吃饭。 许沁刚查出怀孕,家里人都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出门,等宋焰休假时才回了孟家。孟宴臣回家时正好碰上两人,目光落在许沁手捂着的小腹上,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声恭喜。 付闻樱站在窗前看着孟宴臣时不时望向许沁小腹的动作,忍了又忍才咽下一肚子气。餐桌上吃饭时,孟宴臣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目光时不时滑向许沁小腹。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许沁宋焰两人出了门,付闻樱气得骂了声孽子才上楼回了房间。 触景伤情的孟宴臣也没心思深究付女士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发火,无言地沉默着回了自己房间。 如果醉了就好了,可是醉了又能怎样,失去的回不来,得不到的依旧得不到。 冥思苦想了半宿的付闻樱气愤不已,决定继续为孟宴臣张罗相亲。 相比于孟宴臣的失意落寞,叶子过得平静而满足。 每日按照计划复习、按时散步,偶有闲暇时叶挽秋也会教她泡茶、下棋、弹琴。 一日又一日积淀的亲情让叶子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幸福,足以让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带来的遗憾退避三舍。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叶正秋搬了东西过来一起住,随时待命。 叶子坐在垫了好几个软垫的沙发上翻着叶挽秋放在角柜上的孕期笔记,一页又一页的比她自己的各科笔记都要认真细致。 “叶姨,我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察觉到叶挽秋回来,叶子放下笔记问。 “你有什么备选的吗?” 叶正秋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插嘴道:“你mama给你取名叫叶子,没成想还真一语成谶了,现在真成了叶家的孩子。” 叶子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我小时候还以为是我妈随便取的,后来才发现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好听好记还好写。” “挽月姐哪是做事随便的人,肯定是深思熟虑过才取的这个名字。”叶正秋的步子都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了又扭头叮嘱:“你可不许学你mama给孩子取名叫叶孟子。” 叶子被这个名字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嫌弃得眉头都能打个结。 叶挽秋拿了碗筷出来,叶子取了小黄猫样式的筷枕布筷,摆好叶挽秋的青竹熊猫碗和叶正秋的紫色葡萄碗,取过自己的粉色花朵碗坐等开饭。 取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相好的,更何况时间还早,叶子暂时将这件事抛至脑后专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