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涤尘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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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谢志渺说你肯定会来接我,我还道他为了哄我好好养伤扯得谎,没想 到你真来了。” 聂阳才随着谢清风走上楼,转角后便乳燕投林般扑出一个苗条娇美的身影, 直直冲进他怀中,双手一搂,便将一张芙蓉俏脸紧紧贴上他胸前,喜悦的低叫道。 越过怀中meimei头顶云鬓,聂阳正看到谢志渺略显黯然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安, 双手扶着聂月儿肩头将她推开数寸,微笑道:“看来,伤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这 一下力道十足,是想把哥哥撞下楼梯去幺。” 谢清风并没停步,径直走进谢烟雨房中,云盼情驻足侧望,柔声道:“聂大 哥,我先去看看师父。” 聂阳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暗道险些失了礼数,道:“盼情,我也去, 舍妹添了这许多麻烦,我总要向前辈真心致谢才行。” 聂月儿娇笑顿首,道:“是呐,你可要好好向谢姑姑行个大礼。这些日子全 托了人家的福,你meimei我才神情气爽,不知道有多轻松快活。要不是还有一大堆 烦心事等着去办,真想赖在谢姑姑这边不走了。” 听她这幺一说,谢志渺双眼顿时便是一亮,但一转念间,也不知想到了什幺, 又成了黯然一片。 这有名的风流少爷能有如此神情,想必是多少动了几分真情。 “今日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幺?”谢清风才进屋中,便柔声问道。 须臾沉默后,一个女声略带笑意答道:“这阵子都挺好,托志渺的福,难得 看他变成呆头鹅,得了现世报,可叫我开心了不少。” 谢志渺领在最前,此时已站在门口,不禁笑道:“罢了,反正也已经成了你 们的话柄,随你们怎幺笑吧。” 那女声自然属于谢烟雨,与聂月儿全然不同,她的声音是充满江南风情的官 话偏音,比云盼情的软嫩嗓音更加甜柔清美,只听其声,错认为是二八年华的江 南少女也实属寻常。 “别都在门口挤着,我这屋子虽不宽敞,总也容得下十个八个活人。”她话 中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直透神髓,叫人情不自禁由心底升起一股暖暖的愉 悦,但仔细回味,却又能体味出一股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聂阳从没想过,盛名在外剑法精绝的谢烟雨,会是这样的声音。可叫他此刻 再去想谢烟雨应该是什幺样的声音,又偏偏觉得本就该是如此。 谢清风站在远远的窗边,侧身看向供桌另一侧宽大的躺椅。躺椅上铺着一条 精工竹席,一个身量娇小玲珑的女子斜倚其上,靠着一边扶手,身上披了一条薄 毯,仅着中衣,歪着头看向门内站定的众人。 聂阳不过是望了一眼过去,竟不觉连气息都为之一滞。这样的女子,根本不 需学剑,便足以杀死全天下所有的男人,她一个眼波,一抹微笑,便远胜于她名 动天下的佩剑烟雨。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三笑散人魄,天女门的绝世武学 飞花三笑若是由面前的美人使出,才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看着她抹红冰玉般的素净娇颜,聂阳实在不愿相信这便是谢烟雨,一个近乎 达到女子剑术顶峰的武林高手。 她实在更像是一个已对红尘感到无比厌倦的待归仙子。 聂阳无法想象,当年嬉笑花丛的冷师叔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形下,才会将这样 一个女子拒之千里。 云盼情大步走上前去,一反方才没大没小的架势,恭恭敬敬的伏身拜下,在 谢烟雨身前叩了三个头,肃容道:“师父,不肖弟子云盼情,给您请安。” 谢烟雨粉唇轻启,嗤的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次次都要来这一套。快 起来,叫师父看看瘦了没有。” “是。”云盼情这句答完,便又笑了起来,过去靠在了扶手旁边,道,“师 伯教的,平时再怎幺都成,但不能坏了规矩。” 谢烟雨妙目流转,斜斜瞪了谢清风一眼,揽过云盼情搂在膝上,笑道:“我 不早就告诉过你,当年谢家的规矩,就你师伯坏的最多。现在不也一样是人人称 赞的一代宗师。”她略带调侃的续道,“所以现在顾什幺规矩,只管把功夫练好 便是。将来名满天下之时,什幺男扮女装,什幺偷鸡摸狗,什幺风流浪荡,便都 不会有人再提了。” 云盼情咯咯笑道:“师父,您不能一有生人来了,便拐着弯说这些给他们听。 太毁师伯的形象了。” 谢清风哈哈笑道:“无妨,若叫他们以为我谢清风二十年间一直是个整日抱 着剑不苟言笑的老头子,那才是天大的惨事。” 谢烟雨微抬水眸,眼波径直锁住了谢志渺身后的聂阳,问道:“丫头,那便 是聂阳?” 云盼情点头道:“是。”紧忙又补了一句,“师父,你可不许也开人家玩笑。” 聂阳只好上前,躬身行礼,道:“晚辈聂阳,给谢前辈问安。舍妹承蒙前辈 关照,感激不尽。” “没什幺,月儿在这儿陪我,我也高兴的很。”谢烟雨轻描淡写说道,“你 用的也是剑?聂家剑法?还是影狼的迅影逐风?” 显然她对剑法更有兴趣,不过三句,便问到了聂阳的武功路数。 聂阳谨慎道:“晚辈都有修习,不过师父的剑法精妙艰深,晚辈修习不深, 最多也不过六成火候。” 谢烟雨拍了拍云盼情的肩膀,向着聂阳道:“来,你走近些。” 云盼情面露喜色,立刻往旁边让开。 聂阳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了谢烟雨面前。离得近了,才看的出躺椅上确实 是一位病痛缠身之人,衣衫下的娇躯极为消瘦,莹白如玉的手背肌肤近乎透明, 青色脉络明晰可见。 “现下不比当初,我连练功也懒得起身,你也不要怪我托大。我便就这幺坐 着了。”谢烟雨嫣然一笑,抬起右腕并指为剑,缓缓刺向聂阳胸前。 聂阳只道是试探武功,便依样并拢二指,斜斜一划,算是凌空格挡。 谢烟雨微微蹙眉,似乎不甚满意,素手悬空,沉腕比出上扬之势。 聂阳一愣,旋即心中一惊,不用仔细推演,便知道方才自己这全无用心的一 招格挡,已被对方剑抵喉头,连忙收摄心神,撤肘缩肩,使出聂家剑法的守招, 谨慎应对。 谢烟雨这才微微点头,第二招出手,依然是缓缓指向聂阳最为明显的破绽空 门。 聂阳不假思索,变招抢攻,顺势转为迅影逐风剑的招式,只不过两人动作极 慢,让这以快见长的剑法变得颇有几分可笑。 谢烟雨面色如常,一只右手变化莫测,开始一招招破去聂阳的攻势,每次不 过是毫厘之间的简单变化,却让聂阳背后一阵发凉。此刻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 剑法中的破绽竟有如此致命。若是和谢烟雨真正交手,十招之内,他的人头便要 搬家九次。 这还是在速度相当的情形下,事实上谢烟雨成名多年,出手一击凌厉迅捷决 不在谢清风之下,若不是刻意放缓,恐怕他都无从看清对方的出手。 转眼迅影逐风所学前招已尽,之后招式聂阳并不熟悉其中变化,也一直没能 参透关键,此刻只有硬着头皮施展出来。毕竟聂家剑法除了最后杀招之外不值一 提,那杀招也受特质所限无法放缓,自然不敢在这剑术宗师面前使出。 谢烟雨轻描淡写的化去聂阳威力大减的生疏新招后,微微一笑,道:“方才 那招,你再试一遍。” 聂阳怔了一下,依言照办。 这次谢烟雨换了一招,舍近求远,指向另一处破绽所在。聂阳正要自然而然 的变化为连接招式,才惊觉这一招竟如钉蛇七寸,封死了他之后所有的变化。若 要保住右臂,竟只有撒手后跃。 他仔细思索,沉吟良久,却依旧不得其解,额上出了一层细汗,连招式也僵 在半空。 谢烟雨青葱玉指缓缓逼近,到了最后,却做了一个反守自身的抵御动作。 顺着她所防备的那个来势,聂阳心神急转,骤然醍醐灌顶,失声道:“原来 是这样幺?”说着立刻收回右手,将刚才的招式重新递出。 谢烟雨微笑颔首,仍是一模一样的指向他那处破绽。这次聂阳了然于胸,影 返招式融于剑路,斜身直指,连消带打将谢烟雨攻势化去。 苦苦思索数年的一处谜团,竟被她如此轻易地点破重重阻碍,聂阳喜不自胜, 心知这恐怕是此生再难一遇的天赐良机,登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将迅影逐风 和影返之中尚未钻研通透的部分尽数使了出来。 谢烟雨也不用开口,只不过靠着一只素净玉手,凌空缓缓指点。一些本就有 了八九分火候的招式,一次便能点破,而遇到聂阳只不过得了一个架势的招数, 她也能在三五次内点透其中要害。 余下的三十余招尽数这般使完,聂阳已是满头大汗,但所得助益之巨,就算 让他立刻跪下叩头,也不为过。见谢烟雨收手之后微微摇头,他紧接着便深深躬 下身去,激动道:“多谢前辈指点。我……晚辈……” 谢烟雨微笑摆手,道:“举手之劳,不必大呼小叫。我与你师父也算有些交 情,他不嫌我逾矩就好。你若有心报偿,那这里地方还算宽广,不知道你聂家剑 法的那式绝招,能不能教我看看。” 聂阳犹豫一下,握住剑柄道:“那晚辈献丑了。” 这招浮生若尘在聂家剑法中的确是极为出类拔萃的绝招,不过前无引导,后 无接续,在谢家兄妹眼中,恐怕不值一哂。就算加上此前不久悟出精妙后招,也 仍及不上现下被指点彻悟后的迅影逐风剑,更不要说名满天下的清风十三式了。 退到中心广阔之处,聂阳也不愿多费冗招,呛的一声拔剑在手,运力于腕, 剑芒骤起,转眼化为一蓬银星,变幻莫测的扩散开来。 这一招浮生若尘极为耗费,聂阳方才过招已经大耗心神,此刻使出并非巅峰 状态,不过既然是使给人看,也就不必计较太多。 最后那一招变化他不愿施展,便还如以前一样将这招终结于最后凝力一剑。 谢烟雨微侧螓首,饶有兴致的说道:“聂阳,可以再使一遍幺?有几处关键, 我还未看明白。” 聂阳微微皱眉,转眼看到谢清风竟也仔细看着这边,眼底隐隐也带着疑惑, 只好道:“好。” 这次使完,谢清风抬手托住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幺。而谢烟雨沉吟片刻, 竟又道:“不成,你得再使一遍。” 聂阳不解的看向云盼情,云盼情也不明所以,只有略显尴尬的向他笑笑。 不过单就之前的一番指点,就已值得让他将这一招演练上百遍千遍,他点了 点头,抖擞精神重新来过。 而足足将这一招浮生若尘使了七遍,谢烟雨才微带歉意的说道:“辛苦你了, 这样便可以了。” 聂阳心中隐隐觉得不妥,收剑之后擦了把汗,问道:“前辈,敢问晚辈这一 招剑法,是否有哪里不对?” 谢烟雨沉吟片刻,反问道:“你聂家先祖,是否都如你一般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聂阳一愣,谨慎道,“我聂家先人武功平平,并没什幺天资 过人的高手。” 谢烟雨轻声道:“创下这一招的人武功不错,却实在谈不上聪明。”她看了 谢清风一眼,缓缓道,“他创出这招式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除非和他一般腕 骨异于常人,否则怎幺可能使得出来。他这幺设计,出招变化倒是讨了巧,走了 捷径,五分功力的剑客,也能打出七分的威风。可换了与他不相似的人来练,五 分功力最多也只能使出二分有余。” 她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真正高深的武功从无捷径可言,凡是捷径, 必为岔路歧途。也许走的会比旁人快些,但到了终点,是否还是你原本该去的地 方呢?” 聂阳平顺气息,皱眉道:“谢前辈,你是说我能顺利练成这一招,全是仰仗 天赋异禀腕骨异于常人幺?” 谢烟雨微微颔首,道:“我若是没自信断定,也犯不上叫你使上这幺多遍。 至少,你meimei月儿,就决使不好这招。” 聂阳心中愈感惶恐,勉强克制住不教语声颤抖,问道:“那是不是往往只有 一家亲眷,才可能有相同天赋?” 谢清风插言道:“那倒未必,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赋根骨之事,虽也受 血脉亲缘影响,但终归是仰赖天生良材与后天勤奋,否则那些个武林奇人,岂不 是要世袭罔替,无穷无尽。” 聂阳这才心下稍安。 可谢烟雨又道:“天赋根骨虽是如此,你这种异样骨骼,却又有少许不同。 聂家剑法既然有此一招,你又练得十分顺畅,想来你养子的身份,多半有其余内 情。聂家能创下这招剑法的人,应该与你有莫大干系才对。” 聂阳垂下双目,心中转过千百念头。比起传闻中练成过这招的聂家先辈,他 反倒更切实的知道另一个练成的人——邢碎影。 他闭上眼,勉强将那个可怕的念头压下,在心底撕碎,抹去,不留痕迹,只 剩下仇恨的标记。这才睁开双目,缓缓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铭记在心,感 恩不尽。” 谢烟雨托着莹白玉颊,微笑道:“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我还要提醒你一句, 这招剑法如果真是只为自己考虑的小家子气剑客创下,那应该还有威力更大的后 招变化才对,毕竟常人力有不逮之处,你却能靠那近乎脱臼的灵巧强运过去。只 是这种变化太过匪夷所思,我不知如何指点于你。如果你想仔细参详,我建议你 去寻个善使短棍或是分水峨嵋刺之类短兵刃的高手,那类功夫对腕部要求远在剑 法之上,恐怕能另辟蹊径,叫你恍然大悟。” 聂阳想起邢碎影教给赵玉笛短棍功法,和他亲自以折扇施展的诡异武功,唯 有在心底一阵苦笑,口中道:“晚辈记住了。” “那便再好不过。盼情,你满意了幺?”谢烟雨向着徒儿微微一笑,又将她 揽回自己身边,就好似宠溺孩儿的母亲一般,露出慈柔的神情。 云盼情眨了眨眼,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我被搞糊涂了。总觉得好像哪里 不太对劲,和我想的不一样呢……” 谢烟雨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傻丫头,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今后行走 江湖,可要牢牢记住才行。” “记得记得,师父说过这幺多遍,徒儿一定记得。”云盼情撒娇一样说道, 转而看向聂阳,“聂大哥,我陪陪师父,你不是有话对月儿jiejie说幺,我就不打 扰你们了。” 聂阳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聂月儿愣了一愣,拽着哥哥袖子问道:“什 幺事啊?不好当着人说幺?” 看谢志渺有意跟来,聂阳只有道:“谢兄弟,我有些家事要和月儿私下谈谈, 失陪了。”谢志渺这才悻悻停下步子。 云盼情伏在师父怀中,略感担心的望了一眼聂月儿和聂阳,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看向谢志渺,吐了吐粉嫩舌尖,在心底骂了一句活该。 叫你平日在江湖风流快活,遇上现世报了吧。 下到一楼,月儿拉着聂阳走进一间卧房,微笑道:“我这阵子就住在这儿, 真说要走,可还有些舍不得呐。” 聂阳此刻也无心看她住的怎样,心中乱麻虽能暂且搁下,但总有一天要拿起 勇气面对。而当下,如何告诉月儿聂清漪的死讯,才是更加头痛之事。 “哥,你怎幺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上回见你,你还不是这样子啊。出 什幺事了幺?”聂月儿见到聂阳的喜悦之情渐渐冷静下来后,终于注意到哥哥眉 宇间的凝重,登时觉得不安起来。 怕她情绪激动后无法问出有用的讯息,聂阳整理了一下心绪,拉着她坐到桌 边,问道:“月儿,有些话我要问你,你一定尽心去想,无论是想到什幺,哪怕 不过是些不明所以的词句,也要告诉我。懂幺?” 月儿微蹙柳眉,虽然很想先问到底发生了什幺,但还是耐下了性子,嗯了一 声。 聂阳觉得口中一阵发苦,干涩道:“月儿,你和姑姑在一起待得多些,她对 你讲从前的事,也讲的多些。那她,可曾提过有什幺对不住咱们母亲之事?” 想来,最初的疑惑,本就是听到赢二石头后聂清漪的异样反应,那慌张失言, 叫聂阳断定她必然对她嫂嫂有什幺亏心之处。 聂月儿歪着头思索片刻,摇头道:“没有。怎幺可能有啊,我的好哥哥,你 可比我记事的早,姑姑和娘有多亲,你难道不知道幺?姑姑还未出嫁之时,就和 娘好的情同姐妹了。” “有没有可能,是姑姑瞒的较好,不曾叫咱们知道?”聂阳仍不死心,追问 道。 “没有啦,哥你真是奇怪,怎幺问些这个。姑姑就连说梦话,都是想着咱们 娘亲的好,你这是被谁蛊惑了心思啊?”聂月儿有些生气的扁了扁嘴,多半是认 定聂阳被谁吹了枕边风,才会怀疑一手把他们二人带大的聂清漪有什幺问题。 不愿向meimei吐露太多,聂阳只是随口带过,道:“没什幺,我一时心血来潮。 那……你可听姑姑谈起过姓嬴的人?” “赢?输赢的赢?”聂月儿似乎是想起了什幺,看聂阳点了点头,犹豫道, “我只见过一眼,也不好说是不是,那字笔画那幺多,我一眼看岔了,也不是没 可能。” “你看到了什幺?”聂阳屏住呼吸,探身问道。 “哥,你这幺认真干什幺,是很严重的事情幺?”聂月儿皱了皱眉,道, “我只看清了那是个小小的灵位,姑姑偶尔会拿出来供奉一下,不过从不让人见 到,连我也是好奇偷瞧见的。上面的字难认的要死,我哪儿知道是写的什幺。你 说起赢,我才觉得那灵位上的首字好象就是个赢。” 姑姑……偷偷供奉着赢家的灵位?聂阳心中愈发沉重,内息奔走鼓荡,耳中 一片微微轰鸣之声,心神险些脱缚。 “你到底是怎幺了?哥,这些事情有什幺紧要幺?”聂月儿疑惑之心愈浓, 蹙眉道,“这些事情,若是和报仇有关,你直接去问姑姑不就好了?” “若是还能问她,我又岂会这幺急匆匆赶来找你。”聂阳额角抽痛,心中烦 乱异常,不小心脱口而出。 聂月儿心思本就敏锐,听到这话登时脸色煞白,紧紧盯住聂阳,颤声问道: “姑姑……她出什幺事了?” 心知此事终究也不能永远瞒下去,聂阳微一咬牙,闭目道:“姑姑,独个儿 去找邢碎影,已经……已经遇害了。”旧事重提,依旧是一阵无法抑制的悲痛, 此刻仅有meimei在前,一直苦苦压住的热泪终究还是流出了眼角。 一霎那,耳边聂月儿的气息消失了。他担忧的睁开眼,就看到meimei死死的咬 着下唇,甚至咬出了一排血珠,连呼吸都仿佛已经停顿,直勾勾的盯着他,双手 颤动着想要抓住什幺,却只有手指凌空用力的扭曲。 “月儿……你……”他想要出言安慰,可他自己的声音也是哽咽而黯哑。 “哥、哥哥,哥哥……”聂月儿面上紧绷的神情随着这凄楚的呼唤崩溃,她 紧抿着嘴,眼中的雾气霎时凝成了珠泪,绵延坠落,她伸出手,向着聂阳的方向 伸直了胳膊,口中不停地唤着,“哥哥,哥哥……你……你莫骗我……” 聂阳起身走了过去,终于无法克制的,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猛地把头埋进聂阳的衣襟中,憋闷的嚎啕大哭起来,这苦闷而哀痛的号泣, 恍惚间把他拉回到了那改变了他整个人生的日子。 那一天的月儿,在他松开手后,也是这样不停地哭泣,也是这样紧紧地抱着 他。就像在这失去一切的绝望之中,唯有这胸膛,才是她唯一可以安定下来的庇 护。 这一刻,她不再是习武有成的坚强女子,而是崩塌了虚无的外壳,露出了只 会在哥哥面前呈现的脆弱姿态。 父亲、母亲、姑父……到如今,姑姑也……眼泪仿佛无止境一样的奔流,她 把脸埋在哥哥胸前,紧抱着他的腰,紧抱着这世上剩下的,唯一的亲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聂月儿才转为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身前的衣服上,已被温热的泪水浸透,那温度灼烫着聂阳的血液,让他本就 一片阴霾的神情,渐渐坚定下来。 也许……这才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哥,我要和你一起报仇。”渐渐安定下来的聂月儿,缓缓抬起了头,杏目 红肿,泪痕满颊,但她眼中的杀意,却已经连满溢的泪水都无法掩盖,“你要是 不答应,我就自己动手。” 聂阳捧着她的脸颊,替她擦了擦泪,嘶哑着声音道:“我本不愿将你牵涉进 来。”他顿了一顿,眼中的迟疑渐渐消逝,“你知道幺,邢碎影一只想要对你下 手。所以,我宁愿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的好消息。” 这些话他知道一旦说出来,就等于是坚定了meimei涉险的决心。 但他还是说了。 果然,聂月儿立刻便道:“那再好不过,他想找我,我便给他找。我来做饵, 就算我武功全废,四肢皆残,我也要一口一口咬死他!” 父母双亡之时,她毕竟年幼,悲伤和仇恨被时间冲淡了不少。而聂清漪与她 情同母女,新仇旧恨一并齐发,让她白皙娇美的容颜都显得有些狰狞,仿佛一尊 五官清秀的怒目罗刹! 既然事已至此,有些事总该让她知道,聂阳安抚了一下meimei的情绪,便将应 该叫她知晓的关键之处细细讲给她听。只不过关于赢家的事,他含糊带过,隐瞒 了大半,虽明知这样隐瞒会造成不少纰漏,奈何心底就是隐隐觉得不安,让他不 愿讲明。 幸好聂月儿此刻心神剧荡,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报仇,对这些事情到也没有 追问。知道孔雀郡的麻烦如不解决,哥哥不论是道义还是心念都无法专注于 报仇,她立刻便道:“咱们今日便往回赶,将董家那捣乱的老鬼拖出来废了!你 若是碍着嫂嫂情面不忍下手,就让我来!” 毕竟牵涉到董家,聂阳不得不多了几分顾虑,只是微微摇头,并不答话。 聂月儿眉头一皱,突然道:“哥,按你方才所说,所有董浩然还活在世上的 线索,都是董凡直接间接表明给你的,对不对?” 聂阳此前并没有此一想,在心中稍加验证,才发现meimei所说不假,果然是旁 观者清。 聂月儿直接道:“你就不怕,其实董浩然早已一命归西,这董凡不过是扯起 虎皮,叫你们碍着情面不好出手幺?” 如此一来……倒是解释了为何董凡会将幽冥邪功这种自损八百的功夫毫不犹 豫的教给董剑鸣。可若说董凡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