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无情的母亲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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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绑定你是不是个错误。】系统道。 【你的道德感为什么那么高?】 我不清楚。郁小小趴在栏杆上,那股反呕的劲儿仿佛还停留在喉间,她又呕了一下。 【其实你可以放弃。】 然后去死,是吗? 郁小小翻过来,靠在栏杆上。 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做这些。 但要是死,我宁愿做这些。 只是难免难受。 【你的反应有些过大。】 我只是想到了之后。 郁小小抬头,今晚月亮很薄,星星很多。 星落满天。 水做船。 我还要做很多这样的事,对吗? 【是。】 【我可以告诉你,这只是很小的开胃菜。】 郁小小短促笑了声。 我未必有以后。 【你要放弃吗?】 不,郁小小摇头,她如同在钢丝上行走,时刻心惊胆战。前方蒙着雾,谁也不知道尽头在哪儿。 我知道我的压力在哪儿。 因为我可能一无所获。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郁小小仰躺在栏杆上。她看着天,天仿佛要压下来,而她在虚无的天地里。 我痛苦犹疑,不过是因为,就算我克服了这些情绪,做尽了不愿意的事,最后也不一定能得到结果。 我就算顺顺当当走完所有剧情,难道我就能结束这个世界了吗?最后看的还是炽心之种有没有带来不确定性。 如果我不顺顺当当走完剧情,炽心之种会保护我吗?它会一直吸引主角的注意,让我活下去吗? 我所做的所有努力,最后都可能带不来结果。可我不做努力,难道就能带来结果了吗? 我甚至没办法试验,因为命只有一条,我受不起试验的结果。 而且,就算炽心之种会保护我,我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我一辈子都要和主角纠缠在一起,这难道就是什么好事吗? 或许是我太贪心。 郁小小转过身,她问系统,知不知道习得性无助。 【你失去了掌控感。】 【你在原世界有掌控感吗?】 郁小小不作声。 【飞来的砖石,失控的汽车,随心的玩闹,病痛的随机,这些你可以掌控吗?】 【你所努力的一切,都可能在这些意外下土崩瓦解。难道那时候你就有掌控感了?】 【这和那有什么不同?】 水面波光淋漓,天地寂静。郁小小趴在栏杆上,默不作声。 我没办法去思考未来,也没办法享受现在。 郁小小终于道。 那些是突然落下的闸刀,而这些却横在脖子上时刻提醒你死亡会来临。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无限逼近的死亡。 我得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理由。以前我认为是为了活着。但是现在怎么办呢?我的行为不一定会让我活着,那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我无法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借口,事情没办法合理化。好像我做这些就是因为我想要做这些,我是个天生纯然的恶种。 【你的锚点不管用了吗?】 管用的,但是它越管用,就越提醒着我做了什么。我一边为自己而高兴,一边又为这样的事而痛苦。时刻在天堂与地狱间煎熬。 【你要怎么办?】 我知道我最后会选择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正常。我会慢慢麻木,慢慢习以为常。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正确与否。或许我的兽性还是压倒人性,不管是什么道德与伤害,都抵挡不了想活的欲望。 我很想活,非常想。 【你之前下定了决心。】 现实和想象总是不一样。 我下定了决心,有了方向,可是当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我不一定能够抗得住情绪。 理智与感性,本来就是天平的两端。 【其实你不必想那么远。】 如果不做好铺垫,时刻处理情绪。等到积攒的情绪一下子压过来,我会崩溃的。 【你是真的很想活。】 没有人不想活。 张云回来了。 这次他和他师兄一起回来的。 那时候郁小小在张云房间的躺椅上看鱼,那两条小丑鱼还活着。有时候郁小小看着甚至有一丝羡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那天她正摩挲着遥控器,张云就推门进来,还对身后的人说蓝环章鱼就在这儿。 声音很轻快。 郁小小抬眼望去,正对上后进的人的眼。 那是白得冷然的,面上还带着腼腆木愣的男人。他穿着黑外套白衬衣黑裤子,带着眼镜,此时笑着。 眼里是冷漠的理性的光。 是凌风,那个大师兄。 照片上的人一下子来到眼前,张云看到大师兄的视线落到别处,回头一看就看到郁小小,他欣喜地跑过去蹲在郁小小身边,把凌风忘了个干净,“姐,你怎么来了?” 他眼巴巴着,郁小小收回视线,没去管那个男人,笑着道:“怎么,我来不得?” “不是,”张云眼睛亮晶晶,“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说话间男人就站在门口,一言不发,脚还搓搓地,好像真的内敛木讷。郁小小摸摸张云的头,张云就想起来什么似的,和郁小小介绍起男人来。他说那是他大师兄,来这儿处理一些事情。 郁小小和男人握手。他的手指很长,一节节像竹子清瘦。手背上能看到青色的脉络。肌肤相触那一瞬,凌风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他低声道:“你好,我是凌风。” 声音很好听,有种玉击石碎的感觉,仿佛身处水旁,不远处的瀑布飞泻而下。 “你的声音很好听。”她道。 “谢谢。” 凌风很快告辞走人,张云说他姑妈去世了,留下一个小女孩儿,凌风这次就是来处理这个事的。 郁小小随口问那小女孩在哪儿,张云就说在上小学,好像还是楠楠上的小学,叫什么,张婷婷。 郁小小手一顿,她看向张云,张云问怎么了,郁小小道:“张婷婷?” “对啊。”张云道,他一边说一边翻包,和郁小小说他带回来什么美食。 郁小小没再追问。 要回的时候,张云眼巴巴问不能留下来吗?郁小小摸摸他的头,笑着拒绝了。张云退而求其次,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这次郁小小点头了,她打车回家,张云就一直在那里看。 张云和郁楠楠,有接触吗? 王易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她的任务量都压给了郁小小,郁小小做得心烦,问原琳琳王易怎么了。原琳琳沉默片刻,和她说王易母亲患了部分性葡萄胎。 “啊?”郁小小瞪大眼睛,她是知道部分性葡萄胎什么意思的。原琳琳叹口气,说你要是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吧。她在老家。 说罢,给了郁小小一张地址。 郁小小到王易老家的时候,王易正坐在墓碑边上,手边是啤酒,她喝一口,撒一口在地上,喝一口,撒一口。郁小小走过去,陪她一起坐在那儿。 天有些黑了,初春的风还带着冬日的冷,有嘎嘎的嘶哑的鸟叫声响起,树枝子顶着半落不落的一片叶子,干枯得好像一副勾勒的画。夜里很静,周边没有人,附近的坟包上还垫着黄纸和散落的祭品。她摸摸手臂,一句话没有说。 “我妈不肯打胎。”忽然王易道。 “部分性葡萄胎。肚子像个球。”王易喝一口啤酒,“流血,胸闷,气喘,她也不肯打。说是个儿子。她要生下来。” “她会死的。” “她是我妈。” 王易又喝了一口啤酒。 “我把她打晕了,送进医院。医生检查出来,直接做了手术,我签的字。” “她醒过来,拖着身子要打死我。要我给她的儿子赔命。” “我姐不肯回来,她说有事,很紧急。我爹抽了一夜旱烟,孩子打掉后,他又出去旅游去了。” “大哥娶了媳妇,跟着人家到市里去,联系不上。” “她不想看见我,把我赶出来。” “来的路上,我看到一个鼓包,在树后头。” “走过去一看,是个流浪汉,医生说她冻死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 “她是我们这儿有名的痴傻人。后来不知走丢到哪儿,有人说被人卖到深山里了,有人说丢了。倒没想在这儿碰到。” “好像从我知道她,她就是个傻子,别人都说她没福气。后来回村,她就见小孩扑过去喊。有人说她生过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丢了。” “然后就有人笑,说谁那么能耐。” “然后一堆男人就笑。” “我妈拧过她,”王易头靠在墓碑上,手摩挲着啤酒罐,“好像没人喜欢她。” “她死了,也没人在意,没人管。” “我给她埋了。” 王易又摸摸啤酒罐。 “你说我妈是不是嫉妒她?据说那还是个男孩儿,和我差不多大。” “我妈拧她,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儿?” “她去嫉妒一个流离失所,甚至不健全的傻子。就因为那傻子生的是个男孩儿。” 王易哧哧笑。 “小小姐,男孩儿女孩儿那么重要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到郁小小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易也不需要她回答,她慢慢捏紧啤酒罐,然后笑,笑得喘不过气。 “你知道吗小小姐,我不恨我妈。” “真的,我不恨她。她尽力了。” “她没办法,她控制不了。她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她的一切都是朝着她的丈夫去的。” “她什么办法都没有,什么办法都没有。” 王易声音渐渐低落下来,她笑,笑得有些悲凉。 “她只是,她只是,没办法。” “就像录音机里的磁带,什么都是被人印上去的。她自己被洗刷洗刷再洗刷,然后印上别人的思想,说别人的话。” “我知道她爱我,她会给我做好吃的。会偷偷给我塞钱,会不顾大人面子把欺负我的小孩儿教训一顿。会支持我上大学,会督促我早睡早起。她好爱好爱我,她好爱好爱我。” “只是她也没办法,她也没办法,她控制不了。说那些话的不是她,是那些把她洗刷印上的男人,那些男人把她变成一台录音机,只会说他们的话。” “我姐对我很好,我姐也恨她。” “其实你也好奇吧?为什么一个大学生毕业好几年还在家呆着,家里也不说话?” “我姐在感谢我。” “当年姐要考研究生,联系好导师。但家里缺钱,我爹在外面借了贷,做生意,全赔了。” “正好有个喜欢姐的富二代,姐拒绝了他。他就曲线救国,来找我爸。” “我爸答应了。” “他把这事儿交给我妈。” “妈劝说不成,爸就说怀了孩子就乖了。要我妈下药。” “妈下了。” “其实姐很信任妈的,所以毫无防备她就喝了。我当时就在门后边,看妈下药。” “妈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她知道我在后面跟着,所以她出来的时候要我到她屋里去。” “我急啊,我就找各种借口。妈就在床上捺鞋垫子,捺我爸的鞋垫子。” “她刺到手,把手指含嘴里。我说妈我给你拿药膏。她就摇头。” “后来,妈把我绑起来,塞到屋里去。我怎么挣脱的,我忘记了。”王易怔怔道。 “我跑到那屋子,爸已经要回来了,我能听到男人的脚步声。门上挂着锁,我就把玻璃砸碎,进去把姐拖出来。” “妈下的是春药。那男人给的。” “我姐最后也没考成研究生。那附近没诊所,就一个赤脚医生。姐最后和她师兄在一块儿了。她师兄家里也有钱,还了爸的贷款。姐一次就怀了孕,只好和师兄结婚。” 王易笑,“就因为这事儿,我姐一直对我很宽容,虽然我最后也没救了她,她还是没上成研究生。” “我一直以为是我聪明。” “后来,妈绑鸭子熬汤,和我说怎么绑最结实。我才意识到,妈当时要想绑我,我根本挣脱不出去。” “可是,可是,可是。” “为什么啊。” “我知道不怪她,我知道其实不是她的错。她也没办法。只是有时候我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她自己想的,还是那些人硬灌输给她的。还是刚开始是灌输的,后来她也真心实意这么认为了呢?” “我分不清,我分不清。她到底哪些是真心的,哪些是别人灌输给她的真心。她有时候说话,好像是真心实意这么想。” “我的mama,早在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就死去了。” “活下来的,是父亲的女儿,丈夫的妻子,不存在的,儿子的母亲。” 后来王易一直没有回到小组中去,她的工作郁小小也不能一直承担,忙不过来。好在后来严玉办完事回来,顶了一部分王易的工作。郁小小负责另一部分。 严玉回来后,严率还借着交接不肯走。后来交接也完了,严率没了借口,就一直频繁地来看jiejie。严玉是个很敏锐的女子,立时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看郁小小,郁小小就扶扶眼镜看她。 然后严玉给远在京城的师叔打电话,说严率最近有了突破。 严玉打电话的时候,眼镜上的链子一直晃啊晃。她和严率长得很像,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严率是懵懂初生的纯真,严玉就是风吹雨打坚韧的野蔷薇。 带着游刃有余与锋锐。 她没有说谎,严率因为情绪波动有了突破。他在瓶颈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师叔一直在烦恼这事儿,一听这话,当即订了机票准备过去。 他一来,严率就彻底忙起来了。 严玉的画很好,和严率是不一样的风格。原琳琳老是挠着头发,问严玉能不能把画改得明快一点。但是当严玉把画改明快,原琳琳就又咂摸不出那股味道,怎么都不对。于是最后只好把儿童版放一放,先做成人暗黑版。 富婆姐妹对上次的成品赞不绝口,原琳琳又拿到一大笔投资,她这边分一点那边分一点,回头就见郁小小眼巴巴盯着她看。她就脸一板,“郁小小你适可而止!卫生巾的事儿已经在联系了,多的别想!” 郁小小就撇撇嘴说一句小气鬼,晃悠悠做自己的事情去,气得原琳琳扑上去挠她。 严玉说要介绍个人给她。郁小小看她,她就推推眼镜,说家里小孩闹起来了。 关我什么事?郁小小抱胸挑眉,严率盯着她,面色严肃。 然而在外面屡试不爽的招数在郁小小这儿完全不管用,严玉挫败,只得答应郁小小上次的提议,画一幅春宫画给她。 “不过,我只画他的。”严玉道,她挑挑眉,“看你的本事了。” 当严玉带着郁小小到指定的餐馆的时候,郁小小惊呆了。 世界真小。 严玉介绍的就是凌风。 “哦,看来你俩认识。”她左右一看,“那这里不需要我了。” 她拍拍郁小小的肩膀,冲她一笑,施施然起身离去。 郁小小尴尬地脚趾扣地,要知道严玉说的是他,她怎么也不会答应的啊!她好不容易磨缠来的春宫画啊! 严玉的画总是很阴郁,郁小小看着,总觉得有什么念头在脑子里,但怎么也想不出来。直到那天张云穿着狐狸情趣装诱惑她留下的时候,郁小小才恍然大悟,她想看看严玉这样的风格画春宫画是什么样的! 旖旎火热,还是阴郁潮湿的欲望呢? 艹! 该死的! 郁小小捏着杯子,已经开始想要怎么和他道别。倒是凌风摘下眼镜,露出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来。 他的眼睛很漂亮,朦胧魅惑。说是桃花眼,其实还有点深邃,在桃花眼的迷人深情之外,又带了点冷清。 这样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会恍惚间让你以为你是他的毕生挚爱。 那样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和凌风一惯的形象截然不同。 原来真的有带上眼镜封印颜值的技术啊。郁小小暗自嘀咕,她没有沉醉到那迷人的眸光中。或者说,她在那一片粉色迷雾一样的深情里,看到了深处的理性的冷漠的无机制的光。 这样的男人,还是算了吧。 郁小小措辞罢,正要开口时,凌风便撑着下巴,问她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郁楠楠。 郁小小手一顿,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凌风笑,“只是婷婷班里最近发生了些事情。”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些奇怪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张婷婷父母因为车祸死亡。郁小小盯着他,蓦然一笑,“您倒是和初见的时候不太一样。” 凌风也笑,他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往下弯。如被冰封的桃花一瞬解冻,姹紫嫣红。 “没有必要,不是吗?” 郁小小低笑着摇头,“您和我说这些什么意思呢?”她喝口咖啡,皱皱眉,谁点的美式,苦死了。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这些人,当初都曾掺杂在郁楠楠的事情里。” “世有无常,巧合罢了。” 看着对面漠然的女人,凌风忽然往后一靠,“婷婷的母亲是我的姑妈,我还小时多亏姑妈照拂。如今事情这样,婷婷很伤心。” 郁小小抬头看过去,凌风嘴角含着笑意,手里还捏着眼睛腿,“我以后会是张婷婷的监护人。” “我有责任弄清楚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郁小小皱眉,她看着凌风,此时的他像只桃花妖。 他什么意思?郁小小不清楚这事情到底是不是郁楠楠做的,如果是郁楠楠,凌风是盯上他了? 他一定没有证据,郁楠楠没有这么蠢。可是凌风这样的人需要证据吗? 如果他没有证据,执意要对付郁楠楠,郁楠楠挨得过去吗? 郁小小忽得有些烦躁,她不知道原剧情郁楠楠是怎么应对的。她也根本不清楚这是原剧情有的还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她渐渐眯起眼,奇怪的是,她从凌风身上没有察觉到敌意。 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风的手指摸着眼镜腿,一下一下慢慢摩挲过去,粉色的指甲氤氲出暧昧的弧度。郁小小脑子里的弦拨了一下,她迟疑地意识到什么,抬头去看凌风。 他像只开屏的孔雀。 脑子轰一下炸开,郁小小皱眉,“你对我有意思?” 凌风的手指顿住,他看向郁小小,也皱起了眉。 “你知道吗?你现在像只开屏的孔雀。”郁小小道:“我原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露出截然不同的样子来。我本以为是因为你清楚我看穿了你。可如今倒是有另一种可能,你在求欢。” 她喝口美式,还是很苦。她没管对面人匪夷所思的表情,自顾自道:“你习惯了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你的智商和情商使得你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当你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你的第一反应就是牵制,让我自己围着你转。” “而怎么让我围着你转呢?郁楠楠的事情就是很好的把柄。因为这件事情,你还可以占据道德上的高处。便是以后想做什么也有了转圜余地。” “但是你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雄性会下意识对交配对象展示与讨好。” “你知道吗?”郁小小道:“你身上的求偶气息都要飘出来了。” 郁小小很久没有接触男人,脑子根本没往那块想,所以直觉得到的信息也下意识忽略。可当那层雾剥开,她一下子就明了是什么状况。 “实话说,我很好奇。”郁小小没管他难看的神色,继续道:“你为什么会看上我?我年纪也不小了,按道理说,更年轻活泼的小姑娘才会更吸引对象。” “你看上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能描述一下吗?” 郁小小是真的很好奇。 那些优质的男性,对她一心一意死缠烂打,这在小说里都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切切实实发生在她身上。她万分好奇炽心之种到底是怎么作用的,如此神奇。 凌风大脑宕机,他脑子里飘过许多分析,但是没有一条进入到思考里,他皱眉,想笑,怎么可能。但是当他对上郁小小,对上手里捏着的眼镜腿,他迟疑地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查到监控。”郁小小道:“你可以看一看你自己的反应,想必你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至于你说的郁楠楠的事情。” “张婷婷的事情不会是他做的。如果你想找有没有罪魁祸首,恐怕是找错人了。” “还有,我很讨厌别人威胁我。你长得还不错,靠色相就可以,没必要威逼利诱。我不介意春风一度,只要你带好检测报告。” “对了,你可能没有办过。性病主要查梅毒,HIV,HPV,滴虫,支原体、衣原体,淋病奈瑟氏菌等。还有常见传染病,口腔疾病。” “你要是想查查其他的,我也没有意见。” 郁小小的眼神在他的裆部划过,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走人。 凌风木在那里。 明明有桌子挡着,她的目光却仿佛穿过了桌子衣服直接落在上面。那浅淡的目光仿佛一把刷子,轻轻刷过。先是些微的痒,再是连片的紧缩,最后一把大火烧起来。凌风低头看了眼裆部,并并腿,他看眼窗外,掩饰性地轻轻咳了声。 他仿佛回到了尚且青涩手足无措的少年时期。 真TD倒霉,郁小小暗骂。她回去后看严玉怎么都不顺眼,暗戳戳给原琳琳又提了很多改进的意见。意见很好,但是需要美工再多改。严玉接收到之后,直接把郁小小堵在了门口。 “对我有意见,嗯?” “嘿嘿,嘿嘿,我能有什么意见。”郁小小要从边里出去,便被严玉眼疾手快挡住。她的眼睛虽然圆,眼角却斜出去,带些凌厉。 “那意见是不是你提的?” “啊,”郁小小装傻,“什么意见?是琳琳又给你新意见了?” “哎,这就是你不对了。琳琳提的意见肯定有她的道理。你身为创作者,要是有想法可以多和琳琳交流嘛,怎么能栽赃陷害呢?” 严玉简直要气笑,她勾勾嘴角,“是啊,意见很好。只是一旦改出来,故事的基调就有点不合了。到时候,是不是还要小小姐——”她压下来,呵气如兰,“多多配合呢?” “哎你!”一听严玉要改她的故事,郁小小急了,她手都要指到严玉脸上,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动作,讪讪笑起来。手指不自然地蜷缩几下,最后合在一起拜了拜。 看着她脸上的讨好,严玉轻哼一声,松开手,她靠在墙上要抽烟。郁小小给她抽出来。严玉去抢,郁小小就索性直接丢进了垃圾桶。严玉伸了几次下不去手,她直起身指指郁小小,郁小小就背着手左不看右不看。严玉气笑,“那小子惹的你,你来找我?” 要不是你非要介绍,我也不能啊。郁小小暗自嘀咕。严玉过来重新靠墙上,“话说,他干什么了?” 郁小小瞥她一眼,“你介绍的,你不知道?” “哼,”严玉歪头,链子随着动作晃荡,在玻璃照进来的光下闪耀,“他歪主意多得很。” “那你还介绍?”郁小小丹凤眼都要瞪成圆眼。 “你是什么善茬吗?”严玉上下打量。 “喂喂喂,我可是为帮你的忙!”郁小小不满道。 “嗤,”严玉靠回去,抽出根戒烟糖,咬在嘴里,“我付过报酬了。” “和他?”郁小小摇头,“那叫大饼。” “你好像很不喜欢他。” “你喜欢他?” 严玉摇头,“他太冰了。” “冰?”郁小小一回忆,冰没看出来,sao倒看出来了。 闷sao。 郁小小想到这儿嗤嗤笑,严玉就看她。郁小小咳咳嗓子,虽然很有趣但是她没打算节外生枝,和这样的人掺和在一起。她摆摆手,“你换个人,这个不行,太聪明了。我不喜欢太聪明的。” 严玉上下一打量,摇了摇头。她没多说什么,只一想,还真想到一个,“我这儿有个笨蛋美人。金毛。” “他应该挺单纯的,算了,你们做场戏行了,别霍霍人家。” 郁小小白她一眼,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严玉就看她,眼里明晃晃写着你是什么好东西? 郁小小就笑。 金毛美人没见成。 被凌风搅和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郁小小正准备出门去赴约。张云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郁小小寻思着张云怎么也算老人,就赶过去了。一到那儿,张云就给她来了个重磅消息。 男性避孕药临床试验成功了。 当张云握着她的手兴奋的时候,他那个大师兄就在身后看着他。当时他们在临时实验室,身上穿着白大褂。凌风看过来,那双眼睛蕴着光,悉数被黑框眼镜挡下。 他就那么看着郁小小和张云抱在一起。 那一瞬间,郁小小有种被抓jian的感觉。 实验是凌风主导的,他完全能控制时间。当张云还在兴奋地说大师兄这次能有一篇第一作者的SCI的时候,郁小小忍不住怜爱地看着张云,这傻小子,人家挖你墙角呢。 凌风虽然美味,但是块有毒的糕点。他身上散发着的讯号,郁小小一一躲过。终于有一天,严玉来找她,面色惊奇。 “你真能耐,把那玩意儿拿住了。他居然找到我这里。”严玉啧啧称奇,“我就没看到过他低头的样子。” “哎,说实话,你不动心啊?”严玉撞她。 说实话,有点。 但是,她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郁小小笑笑,“我哪里配得上人家。” 严玉明白她的意思,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好继续,她把郁小小的意思回了凌风。凌风默然片刻,回她知道了。 徒留严玉一个人琢磨,那个知道了,是知道什么了? 张云还沉浸在实验成功的喜悦里,他第一次做成这样的事,不是通过杀人,而是靠自己的努力达成这样的事。他感到一股油然的欣悦,这种欣悦使得他仿佛灵魂都轻了些。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并不坏。他如今一日日在书里实验室里泡着,以往的日子好像电影,已然是隔着世界的事了。 当时小小姐,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呢? 张云这么想着,嘴角不禁泛上笑意。他看到那颗摆在正中的心脏,温暖自心底蔓延。 只是张云没想到,他一向信任的大师兄,居然先他一步爬上了郁小小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