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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第一次说出口的过去

    第四十六章-第一次说出口的过去

    「我想知道,也愿意听你说。」

    杨齐安抚着他,捧着他脸颊的双手揉了揉白嫩的脸蛋。

    「你可以慢慢说,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听。」

    许亦辰的情绪一慌乱的时候就是最好欺负他的时间,杨齐故意对那脸颊任意的揉捏着,一直到许亦辰的眉头大大地拧起,伸出手来把他那双乱来的手给使力捏走,阻止了他过于淘气的举动,心情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杨齐的语气太温柔了,温柔到让许亦辰忍不住就又反过身来躺在了杨齐的怀里。

    「杨齐,你觉得跟流星许的愿望的会成真吗?」

    「嗯——这个嘛。」杨齐哼了几声,任由自己的手掌被许亦辰把弄着,随后淡淡地开口,「光是许愿的话,我觉得是不会的喔。」

    「……」许亦辰稍微抬起头来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对我来说,如果想达成什么愿望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自己。」杨齐一笑,「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终究是说给自己听的,接下来採取的行动才会是梦想成真与否的因素。」

    许亦辰沉默了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他的双肩微微地颤抖,大概是在闷闷地笑着。

    「真的是挺像你会说的话。」

    杨齐用手臂揽紧了他,有些噘着嘴地,「那当然,在工作上我可是很认真的哦,我的宝贝也是因为我的努力不懈才追到的嘛。」

    「明明就是你太烦人了,天天缠着我。」

    「然后你就得到了一个忠心的大狗狗耶,不好吗?」

    「……」

    「沉默就是默认囉。」

    「……烦死了!」

    「嘿嘿。」

    为了让许亦辰的心情好一点,杨齐稍微缓和了下气氛,也不是不明白他这样的用意,所以许亦辰只是用手肘轻揍了下杨齐的肚子,很快地就又继续他要接着说的话题。

    「我以前……大概是国小快毕业的时候,曾经跟流星许了个愿望。」

    「许了个愿望?」

    「嗯。」

    许亦辰应了声,整个人放松地躺在了杨齐的身上,他的脑袋仰靠在杨齐的胸膛上,双眼慢慢地闭了起来,表情冷静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语气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但是很快地,他却露出了自嘲似地笑容,分不清楚微微扬起的嘴角和伴随的那声轻叹藏着的是无奈还是感叹。

    「我的愿望,是希望他们能够回头看看我。」

    说完,许亦辰深吸了口气,开始说起了过往的事情。

    打从他从幼稚园有印象以来,许亦辰的mama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们的家庭就跟书面上所形容的普通家庭一样,有个温柔婉约的mama,勤奋工作的爸爸,以及一个想成为不让爸爸mama担忧的的听话儿子,一家三口一直都是那么的和乐融融。

    每天都有美丽mama所准备的温热饭菜,晚上也有爸爸陪他玩耍谈天,再也没有什么生活比那短短的几年还要来的快乐,他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在温暖的环境下慢慢地成长,依稀记得藉由那年幼的手掌所描绘出来的图画上头,总是充满了三个人幸福的身影。

    在这样相处下,他逐渐学习到了爸爸的强韧,以及mama的善良体贴,在学校里也是交到了很多朋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遂幸运,早晨的阳光也成了他动力来源的要点之一,他的爸爸mama很棒,所以许亦辰从小就认为自己不能让他们丢脸。

    他要当最乖的孩子。

    他不喜欢念书,但是因为爸爸很聪明,所以他会认真读,把那些难以理解的课程全部塞进头脑里。

    他不喜欢女孩子哭哭啼啼的耍任性,把无关紧要的他一併拉近吵架的漩涡里,但是因为mama说过要对女孩子温柔,所以他从来不对着她们发脾气,而是乖乖地听完她们莫名其妙的抱怨。

    每当他的行为受到了爸爸mama称讚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更加认真,变得更加努力。

    「因为那个女人曾经说过,她最喜欢听话的孩子。」

    许亦辰用手背盖住了双眼,轻声地叹,「我就听她的话,像个笨蛋一样,当个十足的乖孩子。」

    「……」杨齐加深了怀抱,小声地开口,「宝贝,你不笨,别说自己傻,你做的不是坏事。」

    「……噗。」

    见他这么安慰自己,许亦辰笑了声放下了手,脑袋蹭在杨齐的肩膀处。

    「不要紧,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唔……」

    摸了摸杨齐的头,明明在说的是他过去的事情,杨齐这个男人的表情却比他还严肃,备受宠爱的感觉让他心头一暖,停了会儿后,许亦辰接着继续说。

    他们幸福的生活并没有持续的太久,就好像曇花一现般,短短几年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当许亦辰升上国小三年级的时候,一切都慢慢的变调了。

    他的父亲在职场上碰到了难关,据说是被冤枉的抓去当作上层失误的替死鬼,被贬职之后是裁员,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有段时间他的爸爸甚至连续好几天不回家,就算在家里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不只是不理会他,也不会再陪着他玩。

    久而久之,连他温柔美丽的mama也变了。

    无法接受爸爸常常彻夜未归的她说出口的话语只剩下了争执,一直以来都会准备的饭菜也不再出现,他的mama没了往常的笑容,剩下的只有歇斯底里到摔着物品的模样,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玻璃破碎的声音清楚的让人感到恐惧,让年幼的许亦辰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独自躲在房间里待着。

    儘管如此,懵懵懂懂的他还是努力地当一个好孩子,努力的想让mama称讚自己,如果mama不想打扫房子的话,那由他来做就可以了,没关係的,有的地方只要拿张椅子就能碰到了,做家事难不倒他的。不管是拿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扫把跟拖把都不成问题,晾衣服晾到跌倒了也没关係,一定是因为跟爸爸吵架的关係,所以mama才累了,才会没力气跟他说话,才会没力气煮饭扫地。

    那时的他根本不懂大人们究竟为了什么吵架,会知晓这些原因都是升上国中后才察觉到的,还是小学生的他只能盲目地继续当着他们口中曾经称讚过的乖孩子,就算那温柔婉约的mama再也不把视线放到自己的身上。

    过了一阵子之后,爸爸外遇了。

    mama似乎是在外面直接看见了爸爸跟其他女性亲密待在一起的景象,自那次以后他的mama更加火爆,家里能摔的东西几乎都被她给摔得满地都是,满地的碎片非常的危险,到了最后他总是趁着mama把自己关在房里的时候才出来将玻璃碎片给清理乾净,避免有人会因此受伤。那段时间爸爸并不怎么回家,一回到家也是跟mama吵架,到了后来连辩解都懒惰了,两手一摊什么都承认了,行李整理完之后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了家里,留给mama的只有一张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他看着。

    不管是因为疯狂而导致外表脏乱的mama拽着爸爸的领口跟他拳打脚踢的模样,还是爸爸面无表情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要离开的身影,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他全都看在眼里。

    可是他们,却都不愿意看着自己。

    许亦辰的声音几乎都会被他们两个人的争吵声给盖过,只有小小身躯的他什么都办不到,儘管上前挡住了mama的身体,却还是会被用力地推了开来,自那时开始,他身上的瘀青已经慢慢的变多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从新闻上知道了某天的夜晚会出现流星雨,对于那时候的许亦辰来说,那已经是身为孩子的他最后的一个希望,甚至硬撑着眼皮不睡觉,在夜里偷偷摸摸的溜出家里,跑到视野最好的公园里,等到流星雨出现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很虔诚的许下了愿望。

    「对于一个国小生,我那时真的很希望上天会帮我改变那个情况。」许亦辰笑了笑,「可惜不管过了多久,那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

    「……」

    杨齐安静地听着,不晓得该说什么的他索性一句话都不讲。在职场上这么多年来他也看过了很多家庭上让人无奈的悲剧,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太过沉重了,不晓得自己能做到什么,靠着那小小的手却无法改变任何一件事情,就算他事先知道许亦辰的过去不是太愉快,但实际上听本人娓娓道来的时候,那种感觉还是非常的难受。

    他也是第一次因为别人而感受到这种刺骨的心疼,只能用怀抱来表示自己还在他的身边,一直都在。

    「哈哈,杨齐,你抱太紧了啦。」许亦辰失笑地拍了拍置在他腹部的手,「我没事的,放松点。」

    「……」

    杨齐抿了抿唇,力道是听话地放松了些,但也同时在许亦辰的耳朵咬了一口,表示自己的不满。

    许亦辰是不在意,反而是现在换他又轻轻拍了拍杨齐的手,感觉上像是在安抚一隻闹脾气的大狗般,有些让人想笑。

    歇了一会儿,许亦辰接下来的事情就讲得比较简单,因为生活的步骤变得单调了起来。在国小毕业后许亦辰的母亲让他去邻近的国中上学,毕竟说到底国中还是义务教育,本来那时的他还很担心mama就这样不再理会自己,毕竟他已经走了一个爸爸,家里就只剩下他跟mama两个人一起生活,他也就比平时更希望mama能够开心。

    也许那时候的他还在祈求总有一日mama会恢復过往时的温柔,加上知晓了爸爸离家的原因后他更没办法放心mama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待在家里。

    他放弃交新朋友的念头,不跟其他孩子出去玩,回到家的许亦辰一手包办了所有家务,自从他的双亲离婚了之后,他的mama就不再跟他说话了,就跟当初失业的爸爸一样,面无表情的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这样抑鬱的生活一直过了半年,当他的mama终于又一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时候,许亦辰敢发誓,那是他一辈子最应该忘,却永远都忘不掉的表情。

    「她很恨我!」许亦辰轻声地道,「因为我的身上有着背叛她的那个男人的影子。」

    那个眼神是充满着怨毒的,许亦辰不过就是一个国中一年级的孩子,当他被仅剩的亲人,唯一的母亲给仇视的这么明显时,恐惧的心情佔据了他的身心,他几乎就要失去呼吸的能力。

    他知道他的mama已经看不见他了,从她瞪视着自己嘴里却不停呢喃着爸爸名字的举动开始。

    从那个改变做为一个开端,他的mama开始认真的打扮自己,浓妆艷抹的她总是穿的票漂亮亮的,然后在晚上的时候出门,早上的时候才回家睡觉。许亦辰知道她是去工作,却不清楚她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早上回家的时候总是带着nongnong的烟味混杂着各式各样的香水,十分难闻。

    本来他以为mama会振作起来继续生活,却没料到随着mama仇视着自己的时间越长,对爸爸的恨意更是加深,她也就越克制不住那份衝动。

    她开始动手打自己了,不管是碗盘还是酒瓶,所有会被她扔到地上的东西全都会往许亦辰的身上招呼过去,碎掉的玻璃一次又一次划伤他的身体,毫不客气的拳头也让他备感痛苦,但是在承受着那些疼痛之馀,他却依旧选择默不吭声。

    他不能还手,那样做的话会伤害到曾经那么温柔漂亮的mama,他也不能选择闪躲,这样会让mama更是生气,到时候拿来打他的东西就不只是一些瓶瓶罐罐。就像是在把对爸爸的怒气全数宣洩在自己的身上一般,许亦辰只要待在家里,身上的伤口就会一天比一天还多,因为这些原因,班上的人开始疏远他,儘管导师们试图开导跟协助他,却也一併都被他拒绝了。

    许亦辰开始翘课,明显的伤口也替他招惹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不良少年,动不动就会被找麻烦,再加上国中时期的他已经不会笑了,冷漠无情的表情在他人的眼里看来大概就像是在不屑着他们吧。

    许亦辰打架的本领就是在国中的这段时间慢慢累积起来的,比起mama恶狠狠地拿着东西砸向自己的那种疼痛,那些孩子们不成熟的拳头根本算不了什么,皮rou上的疼痛让他麻木,虽说偶尔碰上带武器的混混会比较麻烦,不小心一点的话留下的伤口普遍都会偏大,照顾起来会很麻烦,所以每次到那种时候,许亦辰也不会客气。

    只有mama打他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吭。

    又过了半年,他的mama有了酗酒的习惯,白天回家的时候就会逼迫他去替自己买酒回来,要是她醒来没看见东西放在桌上,许亦辰毫不犹豫的就是又会被一阵毒打。

    他只是想要再一次看到当初温柔笑着的mama,他的愿望明明这么的简单。

    「我在国中的时候每天都替她买一堆东西。」

    许亦辰边说,边闭上了眼,像是在回忆一般。

    「数量最多的应该就是酒啊、菸啊、保险套、避孕药……太多不应该是我那年纪会接触到的东西,数都数不清了。」

    「国中……你不会被拦下来吗?」

    杨齐拧眉,有些困惑地道。

    听见这疑问,许亦辰反而笑出了声,微微睁开的眼望着天花板,一边缓缓地开口。

    「这间不卖,我就去下一间。」他笑笑,「有的店员根本不管你那么多,何况我又掛着那个多伤口,要买到那些物品也不是太困难。」

    「……」瞧他轻声地笑着,杨齐皱眉叹了口气,「真让人心疼……」

    「有什么好心疼的,我不是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吗?」

    没给杨齐回话的机会,许亦辰睁开的眼眸再度闭了起来,视线又一次回归黑暗。

    「遇到穆凡的时候,正是我升上国三的那年。」

    「……嗯,好。」杨齐深吸了口气,重新抱紧许亦辰,「我做好听的心理准备了。」

    「……什么鬼啊?」他的话太过俏皮,害许亦辰笑出声来,「笨蛋,有什么好心理准备的。」

    「我怕我会听到心太痛,捨不得我的宝贝受伤。」

    杨齐蹭了蹭他的脸颊,撒娇的意味十分浓厚,许亦辰带笑地哼了几声,不继续回应他。

    其实他本来以为自己又一次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情一定会低到谷底,差到不能再差。但这次是他自己选择要告诉杨齐那些造就出现在的他的过去,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准备当他回想起mama的脸蛋时不会又让那种无力感支配了他的身心。

    可是,整个谈话过程里杨齐都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就好像害怕他会逃走一样地紧紧拥着,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压抑,体温的传递温暖了他的心,让他能够心情平稳地说出那些他想忘又忘不掉的回忆。

    此刻的他已经跟mama没有关係了,他一个人生活得很好,现在又有杨齐在他身边给予他勇气,所以他不会害怕的……

    深吸了一口气,许亦辰总算是谈起了他跟穆凡相识的经过。

    说是相识也并不全然,他们也就仅仅是见过一次面,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次能够重逢真的是偶然。

    当年的许亦辰不是在超商替mama买酒的,而是在一间店员也是年轻人的暗巷小酒馆里,因为那个店员总是一点事情也不过问的就果断的卖酒给他,久而久之许亦辰也就固定了下来,在那里买酒也方便了很多,客人一个一个都是不怀好意的模样,就像随时随地都在打量着别人,思考着该怎么从他人身上捞到好处一样。

    他比较善于应付这种充满狡诈险恶的环境。

    不需要面对他人多馀的关心,在黑暗里要做的事情只有保护自己,幸好许亦辰虽然是个国中生,但由于平时打架打得多了,这么一号人物也有在周围传了开来,虽然多了不少想跟他干上一架的陌生人,却也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传言让他省下了很多应付学校不良的力气。

    「我记得那天是个下雨天。」许亦辰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跟手臂,「那个女人用破掉的酒瓶打我,她也不让我先包扎伤口,所以我去帮她买酒的时候脸跟手都还在流血,还好雨水帮我洗掉了些。」

    「听起来就好疼啊……」

    「哈哈。」乾笑了几声,许亦辰接着道,「我习惯走去那间小酒馆,结果才刚走到柜檯而已,就被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给拉到一边痛骂了一顿,真的是被骂到狗血淋头,我差点就忍不住揍他了。」

    「……」

    杨齐一愣,突然被这发展给转移了心思。

    「那个人就是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