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一:双镜记(31)身亡
纵使相隔甚远,琼华总觉得自己还能听到明月阁日夜不停的哭啼声。 “也不是是不是流着平国公血脉的人皆如此冷酷,竟连亲生骨rou都不放过。”她托着腮,慵懒地看着角落里忙着点燃鎏金錾花嵌玉松石珊瑚叁足大香炉的安神香的子颜。“罢了,左右世人还皆道我北陵皇室皆是嗜血无情之人。可见人不可貌相。” 淡淡的烟气从香炉中飘了出来。子颜方才回头,一双凤眼勾出小弧,“奴倒觉得,无情对冷酷,倒是般配。” 公主娇嗔地“哼”了一声,把玩着案几上的面具,“为何本宫觉得,这异类同异类之间,更为相配呢?” “好了,好了。主人日日侍疾,劳累了这么多日合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子颜轻车熟路地将公主抱起,向拔步床有趣。 他轻轻将公主放下,谁知公主却并不松开勾着他的手。“子颜,你想让本宫好好歇息,便像小时候那般陪着我嘛。” 公主一双桃花眼分外妩媚,就连话语中都是小钩子,勾得子颜耳根泛红。清心寡欲的佛子终于堕入红尘,眉间的红痣徒生几分妖治之感。仅他们两人在一起时,琼华从来不让子颜戴面具的。 “主人就不要捉弄奴了。那明明是您叁四岁的事情。” “所以呢?我及筓了就不可以了吗?哥哥?” 那声甜腻腻的“哥哥”让子颜滞了呼吸,不知为何曾经习以为常的称呼如今竟添上了几分旖旎。手指不知何时被公主勾在了一起。这一次,他没有松开,反而交缠得更紧。 他半倚在床头,为公主盖好锦被。“快睡吧,奴会永远陪着你。” 任凭齐王府中闹得如何鸡飞狗跳的,琼华始终关起门来在闻澜院过自己的日子。原本她日日进宫侍疾的时候便托侧妃代管中馈,如今乔薇薇未说归还,她也不去催促,反而落得个清净。 直到子颜神色凝重地倒掉她的第叁碗燕窝。 “有人想要毒害主人。”子颜说这话时依然如谦谦君子,可是搭在桌沿的那只手却几欲将黄花梨的桌面按碎。 身为公主暗侍,自然是从小试尝过世间各种毒药秘药,方才能日日为公主试毒。这种普通的毒药,他一闻便知。 琼华在火盆里烧掉了手中的来信,语气淡淡,“终于坐不住了吗?本宫知道了。” “难道是……揽月阁那位?” 琼华笑笑。 自然是乔薇薇。她之前便听闻乔薇薇流产后情绪崩溃,却没有想到已经起了要害死她的念头。不过,一个能够亲手毒死亡夫的人,本来也不是看上去那般冰清玉洁的善人。 她一把拉住子颜的衣角。“子颜要去哪里?莫不是要找乔氏算账?” “难道还要等她来害主人不成?” 公主听出他闷闷不乐的语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莫要冲动。本宫在大赵呆了这么久,总不能因为你的冲冠一怒而功亏一篑吧?” 如葱根的手指缠上子颜黑色的腰带。“你且等等,咱们很快就能离开了。想来本宫的公主府,父皇如今当帮我建好了。” —————— 瑞妃逝世,乔侧妃流产。齐王妃自请赴明台寺礼佛,悼念逝者。 一春芳意,叁月如风。似乎与齐王妃大婚的的那个春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赵彬尚在书房中看北陵的书信,听闻夏河的禀告,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不只是因为丧母失子的悲恸,还是因为内心的愧疚,他如今也憔悴了不少。 乔薇薇自流产后便总是躲在房中哭泣。他心知对不起她,得了空便去揽月阁陪她。怕她过分悲哀又引发她的旧疾,便任凭她对他又打又闹。他命下人买了不少女子喜欢的物件送了过去。时常东西刚送到揽月阁,便被情绪激动的乔薇薇打碎了。 他有些恍惚,曾经那个柔弱娇美,会羞红着脸唤他“子言哥哥”的表妹,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了。 今日赵彬一直有着心神不安。 或许是太疲惫了吧,他自我安慰着。谁能想到曾经如日中天的齐王竟然在不到短短一个月内便接连遭此不幸呢?况且他夜夜陪着乔薇薇,睡得极不安稳,时常快到该准备上朝的丑时,他才勉强有了几分睡着。 幸好如今朝堂上倒是安稳。六皇子党一向只求安稳,不会闹出什么风浪。至于北陵那边,几月前还曾寄过书信催促他快点找寻秘宝。不只是因为如今北陵二皇子储君地位稳固还是何故,如今他们倒是一点不急。 倒也方便了赵彬。 书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向稳重的夏明闯了进来:“殿下,齐王妃在去明台寺的路上突遇马匪,如今生死未知!” 生死未知! 赵彬脸色煞白。 难道死亡的阴云还没有放开齐王府吗? 赵彬跌跌撞撞地跑出书房:“这不可能,本王不信。备马,快备马!” —————— 乔薇薇激动地抓住明月的手臂,丝毫没有注意到明月已经疼得皱起了眉头,“此话当真?那齐王妃死了?” 明月忍着剧痛,“回侧妃,听闻是生死未卜。” 乔薇薇放开她,自己兀自笑了起来:“哈哈哈,什么生死未卜,一定是死了!那人果真厉害,我这笔钱果然没有白费。她一定要死了才好,去九泉之下为我的两个孩子陪葬吧!” 定然是齐王妃妒忌她有身孕,方才使了手段劝夫君让她流产的。不然为何夫君之前明明还万分期待这个孩子,却突然变了态度? 她托父亲偷偷寻了门路,联系上些亡命之徒,终于等到这样一个方便下手的好机会。 一命偿两命,真是便宜齐王妃了。 —————— 赵彬策马扬鞭再奋蹄,胯下的名驹作的卢飞快,远远甩开了身后跟随的夏明等人。 风声阵阵,心口不知为何也破了一个洞,大风呼呼地往里灌了进去。 无需夏明带路,远远地他便看到京兆尹的人正围在路旁。赵彬翻身下马,便踉踉跄跄地朝前跑去。 触目一片血红。 七扭八歪的尸体倒在地上,大多都穿着齐王府护卫的衣服。马车倾倒在一旁,车辕早就断裂了。 赵彬细细看过,没有看到女子的尸首,内心不由松了一口气。 “参见齐王殿下,”京兆府府尹看到赵彬,连忙过来行礼,“还请殿下节哀。” “节哀?”死了几个护卫,需要他节什么哀? 府尹长叹一口气,吩咐手下揭开一旁盖着的白布。一个血rou模糊的女尸出现在赵彬眼前。 那女尸身重数刀,刀刀见骨,早已看不清面容,就连衣服都破破烂烂。但赵彬一眼认出了她穿的水红色的云锦对襟长裙同齐王妃先前穿过的一模一样。就连手腕上的梅花纹金手镯和头上戴的金镶宝石蜻蜓簪都颇为眼熟。 赵彬不顾女尸身上的血污,颤抖抚过女尸那张皮开rou绽的脸。 一旁的京兆尹府尹还在指着远处的树林向他解释:“齐王妃莫约是在一名护卫的保护下,方才寻到机会向树林深处跑去。可惜了,女子体力终究不及男子。她们很快便被几名马匪追上……如今那两名婢女和一名侍卫的尸体还在树林中。” 昔日佳人成白骨。 赵彬血气上涌,终于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