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任春芳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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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横风狂三月暮,黄昏后蒋宅派来接芳琼的马车也到西华观了。 蒋宅现任家主蒋伯达是芳琼嫡亲的舅父。 蒋家本是帝都大户,十几年前遭遇变故大厦将倾。蒋伯达力挽狂澜悉心经营十几年,又恢复了元气,富得流油。 虽说时下商人地位低下,时常受人鄙视排挤,但这世上就没有银子砸不开的门路。 这几年蒋宅越发蒸蒸日上日进斗金,连带着芳琼母女的生活也好过了不少。 蒋宅派来的是一辆蒙着黑绸描红边缀同色流苏的双乘马车。车里铺着狐皮熏着沉香,车辕上包着牛皮镶着铜钉,就连拉车的白马脖子上也缀着一圈擦得铮亮的小铜铃,极其低调奢华。 赶车的老黄神采奕奕,随车而来的杨嬷嬷进退有度,一举一动皆彰显着官宦世家的雅正。 单从仪式上来说,就甩了自称“官宦之家”的余府十条街都不止。 芳琼一母同胞的大阿姊芳琳此次没跟着来。她在忙着备嫁,明年春天的婚期,嫁与自小定亲的舅父家二表兄蒋松之。 虽说一直有外祖母帮忙cao持,但女儿家的嫁妆繁琐又贵重,繁琐的是新置办的,贵重的多是母亲名下的古董庄子铺子等,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厘清。 因圣旨下得急,芳琳在外地还未得到这个消息。 杨嬷嬷下车时瞥见了余府的马车与候在车旁的马婆子。 马婆子见是蒋宅的马车,谄媚的笑容立即焕发出颇有得色的表情,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得瑟。 没时间理会这愚蠢的婆子,杨嬷嬷在三清殿前找到了靠在石阶上发呆的芳琼。 殿门依然禁闭着。透过窗棂,影影绰绰看见三清像前跪着一个清瘦的人影。 芳琼回头看是二表兄的奶母杨嬷嬷,立即站起来跑过去拖住杨嬷嬷的手,亲热地喊道:“嬷嬷,您来了!” “三小姐,这是少爷们给你写的信!圣旨下得急,老爷太太跟大小姐都不在家。”杨嬷嬷爱怜地抚平芳琼坐皱的大氅,从怀里掏出一封极厚的信,“三位小少爷本想亲自来观里接小姐回家,被老身劝住了,少爷们还小不懂事,性子又急,来了恐会跟余府的人起冲突,多生事端连累到你。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常以“官宦之家”自居的余府只是派了一个守角门的马婆子和一辆小马车来接三小姐回府。 看芳琼突然垂首静默,杨嬷嬷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心下不忍。 三小姐毕竟还是个孩子。父亲不疼母亲不管,自小便生活在这道观中,幸好观主明静真人将这孩子视为己出殷殷爱护,才平安长到十三岁。 如今稍大一点了,能为家族所利用了,她父亲才想起了自家还有个自小随母亲养在道观的嫡出女儿么? 杨嬷嬷执起芳琼小手,站在观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对着马婆子:“余府未提前送信,三小姐的东西一时也收拾不完,你们明日再来接吧!” 马婆子撇撇嘴,暗道:三小姐自小便住在这破道观中,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能有多少东西可收拾?看她穿着村丫才会穿的棉衣棉裤,想来日子过得很是清苦,能回到余府,怕是高兴坏了吧! 但这婆子面上仍旧带着几分讨好对芳琼说:“老爷和夫人在家中等着呢!” “夫人?”杨嬷嬷冷笑一声,“你家夫人不是在这西华观中修行吗?哪里来的夫人?” “瞧我这破嘴!该打该打!”马婆子见芳琼一脸冷色地看着自己,连忙虚虚打了两下自己的嘴,“老婆子这就下山回禀老爷,明日再来接三小姐下山!” 这老虔婆倒也油滑,知道说错了话,不敢再搅缠,急急忙忙爬上马车,晃悠悠朝山下去了。 杨嬷嬷本是明静真人跟前的丫头,十余年前明静真人将她嫁给蒋宅管事,婚后又做了二少爷蒋松之的奶母,不管是她还是蒋宅众人对芳琼都非常照顾。 芳琼心知此去大选,不管是入选还是落选,都不可能再回西华观了。 参照前朝大选结果,如若是民女落选还好,毕竟身份太低,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博得一个比自家身份更高的好归宿,多是秀才举人之流。如若是官家女落选,则证明此女礼仪得行有亏,只能选择比自家身份较低的人家草草嫁出。 她靠在三清殿门口,对着那一动不动打坐已经好几个时辰灰衣峨冠的背影,想说点惜别之语却无话可说,想按常情哭诉一番却无泪可流…… 当年母亲怀着她遭遇父亲变心,心灰意冷在西华观出家修行。即便怀胎十月辛苦生下她,却也一心向道,不问红尘之事,导致母女情分非常淡薄,如今分别在即,只能门内门外默然而坐。 …… 第二日,余府的马车倒是早早候在了西华观外,接芳琼回家的人也由看守角门的马婆子换成了余府大管事的女儿翠红。 翠红显然比马婆子更会说话,也机灵得多。 见芳琼走出西华观,连忙上前搀扶提醒:“三小姐仔细脚下有青苔。” 芳琼将手搭上翠红的胳膊,接受了她的好意。 翠红是个聪明的丫头,跟余府那群习惯性拜高踩低的人不同,至少表面上一直都对这位养在道观的三小姐很好。 稍微权衡了一下,芳琼还是上了余府的马车。 毕竟她还是姓余,如果坐蒋宅马车回家,无异于打她爹余唯庸的脸。虽说他们父女也没多少父女情分,但芳琼此次突然被录入皇家选秀名册,在进宫之前还得回府居住一段时间。这之前能避免节外生枝便是最好的! 蒋宅的两辆马车马上跟在余府马车之后,山道狭窄,无法一左一右护着,只能跟在后面。 渐行渐远,芳琼掀开车帘回望,西华观前的大槐树下一袭灰白道袍在微风中纷飞如梦…… 她坐回马车,突然泪如雨下。 …… 山路曲折,芳琼心不在焉地靠在车壁上,好半天才靠回垫子上。 刚一靠近垫子,她手臂上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随车的小丫头小扣子急忙起身查看,却发现靠垫内层至少有七八根钢针,坐垫下面全是湿的。 脾气火爆的小扣子叫停了马车,将靠垫和坐垫一股脑儿扔在翠红的脸上。 翠红和赶车的老丁搞明白事情之后,吓得脸色苍白两股战战腿一弯便跪在了满是尖利石子的山道上磕头求饶。 在帝都,贵族世家要是出了这样残害主子的事情,涉事仆人能留个全尸不祸及家人都算是主子开恩。 翠红跪在山道边,尖利的石子磨破了膝盖和额头,她心下一片凄然。她是余府的家生子,她和他爹在府内府外算是得脸的人物,却没料到会被二小姐和二夫人这样陷害! 这样拙劣的把戏,她一眼便能看出是二小姐所为,三小姐肯定也看出来了。 芳琼叹了一口气,用眼神制止了杨嬷嬷,亲手扶起翠红,缓缓道:“翠红,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吧?” 翠红突然抬头,大惊失色地盯着三小姐,世界一片片崩塌:完了!三小姐都知道了! 今晨出发去西华观前二小姐曾“提点”过她:“翠红,我可不想看到余芳琼来我们家!” 翠红看二小姐的表情不对劲,专门让老丁仔细检查了一遍马车,结果发现两个车轮都被换上了开裂的旧轮子……车轮开裂还走山路,轻则轮破车翻,重则车毁人亡…… 她的胆子可没二小姐大,赶紧悄悄让老丁去城外车马市场换了车轮才上山,只是没料到马车内里也被做了手脚。 听完翠红和老丁的“招认”,芳琼并未多加苛责,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淡淡一笑:“有机会的话……我会建议你去青云院近身伺候!” 青云院是余唯庸的外书房。 翠红心中猛然一跳,终于明白了为何她对二夫人忠心耿耿,二夫人和二小姐还会故意使计陷害她!原来…… 再次上车时杨嬷嬷扶着她不由分说就上了蒋宅的马车,理由是余府的马车幺蛾子太多,恐伤了小姐。 翠红看了看蒋宅的奢华大马车,又看了看余府的寒酸小马车,就连人家拉车的马都比自家的高大威猛油光水滑,她聪明地闭上了嘴。 下山之后,芳琼才明白杨嬷嬷为何非说她东西还没收拾完,要她过一日才能下山。 因为山下整整齐齐停着一列十余辆标着“蒋”姓家徽的双乘豪华大马车。 蒋宅家丁们统一穿着黑底红边的制服,制服浆洗得板正,人也站得笔直。 婆子们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也穿着统一的墨绿色褙子,仪态板正。 光瞧这家丁和婆子的素质,帝都还没几家能比得过蒋宅。 舅父曾花大价钱专门去请告老的女官到自己家中调料下人,如今蒋家还供奉着两位祖奶奶级别的前朝退役女官。 一溜马车上装着大到床柜屏风桌椅地毯,小到四季衣裳胭脂水粉,满满当当五大车。 芳琼知道这是舅父在用银子给她出这十三年的气,用银子狠狠地打余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