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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的脑子一时也混乱极了。“我永远忘不了,我曾经一心一意地视之为父亲的那个人,”五皇子脸上的神色随着裴其姝的沉默而一点一点冷淡了下来,心中恨意暴涨,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顿回忆道,“在我八岁倒下的那一天,毫不犹豫地将同样危在旦夕、命悬一线的我们两个撇在一边,只抱着他心心念念的好太子绝望心碎的模样。”“我也永远忘不了,阿娘在那一天里,流过的恐怕有她近半辈子的眼泪,与那些卑微到极致的无尽乞求。”“而今,姝姝,你也要这样对我么?”五皇子面无表情道,“就像皇帝当日在明萃阁那样,在生死关头、两厢抉择之间,毫不犹豫地舍了我、而去就太子?”“就算九年过去了,你对我毫无感情,我对你来说也什么也不是,可你这么做,对得起阿娘么!”五皇子厉声质问裴其姝道,“你忘了她在明萃阁里为你我流不尽的眼泪、忘了她卑微地跪在皇帝脚下,最后又求得了什么?”“求得的是一个毫不在乎、一个迁怒怨恨、一个全无信任、一个贬斥出宫的结局!”“你和太子在一起,你可以无视日后将来、无视纲常伦理、甚至也完全无视掉我,”五皇子眼神发狠,冰冷异常,“但你连阿娘都不在乎了么?!如果她以后知道了,你让她怎么想?你打算让她怎么想?”“我们当初一样都是被皇帝毫不犹豫舍弃一旁的累赘,如今,你连这些都不记恨了……还要再学着皇帝,又把我舍一回么?”裴其姝闭了闭眼,良久,才怔怔然地肯定道:“你恨父皇。”“不,”五皇子偏过头,微微冷笑了一声,口吻异常轻柔地告诉裴其姝,“爱恨都很珍贵,他已经不配了。”“他刻薄寡恩、无情无义、自以为是、愚蠢可悲,活得糟糕透顶,合该自食其果、反受其咎……他已经连恨我不值得我去恨了,”五皇子口吻漠然,神态平静,“我只是会让他后悔、让他痛苦、让他亲身感受一番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绝望与崩溃;让他彻彻底底地认识到,当年,是他自己选错了。”“他将余生都活在痛不欲生的无尽悔恨之中,为当年我们受的屈辱与凄苦、为当年阿娘留的那些眼泪而忏悔。”五皇子微微笑道,“这才是我为他画好的结局。”111.分手孤便不算是了么?宓贵妃留裴其姝与左静然在长乐宫中用了晚膳,待得掌灯时分,便开始催着夫妻二人出宫了。裴其姝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五皇子回宫后,向真宗皇帝禀告了“找回”昭乐公主的前后始末及其已经出阁嫁为人妇的事实后,紧接着便向真宗皇帝表示,自愿将工部为自己筹谋修建了一年多的府宅让出来,另辟为了昭乐公主府。想当初,因为真宗皇帝疼惜小儿子、不舍得放出宫去,且“瑞王”的正式封号没有定下来,又顾及五皇子成年前就要北赴雍州……总而言之,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之下,工部说是要给五皇子起座府宅出来,但是备案备有两年余了,都还一直在起地基。也就是在去岁的除夕宴上,真宗皇帝明确表示:五皇子暂时去不得雍州城、要暂居洛阳很一段日子,工部才勉勉强强从原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磨洋工中振作起精神来,加快了工程进度。后来五皇子明确表示那宅子自己暂时用不到、让给马上就要被迎回洛阳的胞妹作公主府后,工部更是立时立刻、加班加点地赶起了工来。嫁人后的公主是不好长居深宫内廷的,五皇子送裴其姝与左静然出来,出得后宫、到得中门前,与刚刚从明德殿议完事出来的东宫太子一行人撞了个正着。东宫太子自明德殿前巍峨的汉白玉石阶上拾级而下,裴其姝与五皇子正好从下面过,两边一上一下、一高一低,眼神在半空中打了个交锋。“五弟,”东宫太子微微笑着,从容淡然道,“留步。”——话是喊得五皇子,眼睛却是不错一下地紧紧盯着裴其姝。裴其姝尴尬地先一步移开了视线。东宫太子身后还有一群朝臣跟着看着,迫于形势,五皇子不得不暂且停住了脚步,只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恨不得能上手去一把将裴无晏那对怎么看怎么碍事的眼珠子直接剜掉算了。“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贵干?”五皇子拱了拱手,皮笑rou不笑地故意刺了东宫太子一句,“臣弟正要送meimei与妹婿出去,您若无要事,不妨改日再论?”“是么?”东宫太子脸上的微笑仿佛画上去一般,分毫不变,甚至还非常宽宥、饶有趣味地接口道,“meimei多年未归,一回来就要送出去么?……那不妨孤也陪着一道吧。”五皇子的眼神霎时阴沉了下来,面容冰寒,铁青异常。嘴唇一抖,就要去阴阳怪气地挖苦讽刺几句什么。“不,不必了!”裴其姝赶在五皇子之前,抢先出声,委婉推拒道,“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不过,也就这几步路而已,不必远送。”“您是千金之体,为国事cao劳繁忙,您忙,你忙。”东宫太子的眼神淡了淡,一阵让所有人都颇为难捱的静默过后,才语调平平地开口道:“原先还是唤‘哥哥’的……而今回来,竟然生分至此,就只有‘殿下’了么?”裴其姝微微一窒,已经完全不敢去瞧身边五皇子的脸色了。“没办法,”五皇子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强自按捺住挤到自己喉咙口的粗鄙之言,扯了扯嘴角,非常生硬地笑了一下,“谁让我这个正儿八经、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还活得好好呢?”“太子殿下终究是太子殿下,君臣有别,您就别为难我们下面这些臣弟臣妹了。”——那笑容,几乎都有些可怖了。“在你心里,”东宫太子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去瞧过五皇子一眼,只紧紧盯住台阶下的裴其姝,一字一顿,缓慢而坚定,语调甚至都称得上是轻柔地温和询问对方,“五弟是‘哥哥’,孤便不算是了么?”裴其姝听懂了东宫太子的未尽之语,知道他真正想问的并不是什么哥哥不哥哥,而是隐藏在这之后两边权衡的选择问题。但即便裴其姝心里明白,却同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