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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这话,不禁松了一口气。“父亲。”魏郯看向魏傕。魏傕盯着天子,少顷,露出笑容,收回了剑。他一抖袖子,退开两步,向天子一礼,声色俱是和气:“朝中近来议论不断,谣言臣诬害忠良。臣深觉冤屈,今日特此入宫向陛下呈此物证,请陛下明断。”天子面无表情:“丞相忠直,朕甚慰。”魏傕却道:“赵隽逆贼,竟敢矫诏,臣请按律处置,其罪加诛九族!”天子的目光陡然暴起,我瞥见徐后一把握住他的手。天子看看徐后,喉咙滚了滚,几乎一字一顿:“便如丞相之意。”魏傕这才露出满意的笑,神色悠然,四处张望一下,道:“今日上巳,臣入宫来,还未及向陛下讨祓禊之物。”一旁的黄劭闻言,忙让宫人将香草呈来。天子取过一束,看向魏傕。魏傕躬身,双手抬起。我毫不怀疑如果那花草生得再结实些,天子会干脆将魏傕的脑袋捅穿。可他只微微停顿,将香草放在了魏傕的手上:“丞相康直。”魏傕笑容满面:“谢陛下。”说罢,整整衣冠,转身大摇大摆地朝他的马匹走去。“回去吧。”耳边蓦地响起魏郯的声音。我抬头,正对上他黝黑的双目。“嗯。”我颔首。魏郯带着我向帝后一礼,不再多言,告辞而去。到了亭下,他温暖的手掌握住我的手,我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魏傕已经走远,我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我回头,天子还在亭中,正将一块巾帕为徐后包扎手掌。徐后却侧着头,眼睛望着这边,一动不动。第65章新人才回到府中,郭夫人就把我和魏郯叫去了堂上。她有些神色不宁,见到我们,问魏郯:“我闻得丞相行宴正酣,忽而提剑闯入宫去。方才回来,他面色不豫,左右莫敢近前,出了何事?”魏郯与我相视一眼,禀道:“母亲勿虑,是赵隽府中搜出了些物证,父亲入宫呈与天子。”郭夫人看着他,脸上将信将疑,微微颔首:“如此。”魏郯道:“不知父亲何在。”郭夫人道:“丞相饮了酒出去,刚才回来又说头沉,在房中歇息。”说罢,她恢复和色,转向我,“少今日也在宫中,天子与皇后可有甚言语?”何止言语。我答道:“天子与皇后皆祝舅姑安泰,赐下了香草。”说罢,将带回来的香草呈上。郭夫人对这些方西本没有多大兴趣,看一眼之后,寒暄些话语,就让我们下去了。回到室中,我去椸前更衣,仍觉得心思还停留在方才的宫中。那时当真凶险,如果那一剑下去……我的心底发寒,却觉得他应该不会。魏傕虽权倾朝野,可一旦弑君,后果却恐怕是他承受不起的。且不说给周边群雄以征讨的把柄,当今朝廷大小官吏,多数出身忠于天子的世家门第。如今魏傕借清理赵隽等人大兴风雨,他们虽不敢言语,却不知有多少人心底对魏傕不服。天子一旦死于魏傕之手,到时只怕会有成千上万个赵隽;即便魏傕手段了得能压下去,天下人心讲究正统,魏傕便失去了号令之力。这一切都是魏傕承受不起的,他再想称帝也不会愚蠢至此。那么,今日之事,乃是魏傕借着赵隽的余波敲山震虎,让天子更加安分。酒醉什么的,也不过能让他更好收场罢了。老贼。我暗骂,又不禁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我那时虽也嗅到了魏傕虚张声势,为天子说话却也是凭着冲动,这一步,可以看作是给魏傕送了个大台阶,但在魏傕看来,我这个儿妇维护天子,却未必是一件好事。“……世人在他眼中皆是棋子……”徐后的话忽而回荡。“想什么?”这时,魏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神,只见他正从室外走进来,看看我:“换了外袍又不穿上,立在椸前做甚?”“这就穿。”我忙道,随手拿起一件干净的外袍穿上。魏郯也要更衣,我上前替他将腰带拆下,宽下外袍,又将新袍给他换上。结衣带的时候,魏郯突然握住我的手。“还这么凉?”他微微皱眉。“方才未及时穿衣之故。”我掩饰地笑笑,从他手中抽出手。魏郯看着我,没有接话。“将来再要往宫中,有我陪你便去。我若无暇,你推掉便是。”过了会,魏郯道。我抬眼看他。这是教我自保么?心底苦笑,可是各人背后皆有不得已,利弊相易,我夹在天子与魏氏之间已是定数,又岂是我躲开就能改变的?“妾知晓。”我不想拂他好意,将他的衣带结好,轻松地笑笑。晚膳的时候,魏傕到堂上与众人共膳。出乎我意料,他看到我,神色如常,并无不快。与魏郯谈论了一会军务,魏傕看向我,微笑道:“老夫今日酒后卤莽,惊了陛下。幸得阿嫤在侧劝导,否则铸下大错,悔之晚矣。”他会这般主动提起,我岂敢怠慢,忙低眉行礼道:“儿妇冲撞舅氏,心中愧甚。”魏傕笑而摆手:“吾儿妇贤惠,何错之有。”此番言毕,众人皆和乐,各自用膳不表。许是心事太重,夜里,我睡得不太好。我做了噩梦。一下梦到母亲,一下又梦到父亲和兄长。我跟他们撒娇,转身,却发现他们都不见了,家里变得空空荡荡,死气沉沉得吓人。蓦地,我听到有人在哭泣,屋子里的一角,少年模样的天子披麻戴孝,哽咽着跟我说太后薨了。我上前去安慰他,天子一直看着我,忽然,眼睛通红,竟淌出血来,狰狞恐怖。我大声地尖叫,却被人晃醒。睁开眼睛,魏郯扳着我的肩头,黑暗中,近在咫尺。“做噩梦了?”他问,声音带着睡醒的干哑。我望着他,好一会,心才慢慢平静下来。是梦……心里安慰道,身上凉凉的,全是冷汗。魏郯没说什么,点灯去取来中衣让我换上。再度灭灯之后,他手臂伸过来抱着我:“睡吧。”我却睡不着。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安稳,自己心底却满是莫名的慌乱与不舍。“夫君,”我犹豫片刻,轻声道,“若有一日,丞相不喜我……”“胡思乱想什么。”不等我说完,魏郯打断,调整一下姿势,仍旧抱着我,声音低沉:“睡。”我的担忧并非空来。没过两日,郭夫人将府中的妇人们聚起来,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其意自然离不开赵隽等人谋害魏傕之事,备言魏傕在朝中不易,教众妇在家中要同心协力。最后,她的目光轻轻地朝我这边扫了一下,道:“我等为既入魏氏家门,自当以夫家为重,切不心向外人,失了本分。”我知道她此话是在刺我,面上若无其事地与众妇一道应下。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