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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寻一个早已远去的人。第二日朝霞满天时,红帐香后的卖酒翁终于开了口,对萧无音说:“他许是往飞龙川上去了。”昨日此时他方说过同样的话,只是瀛台仙君赶往飞龙川后,却是落得一场空。萧无音道:“我不久前从那里经过,未曾见到。”“飞龙川源自高处,饮酒观霞,颇有一番意趣。”酒翁未曾抬头,自斟自饮,复又道,“他许是往飞龙川去了。”萧无音听得这一句,心头微颤,他思及往日里谢灵徵曾与他称道之景,霎时觉得豁然开朗,忽点头道了声谢,一拂袖捏了个避水诀,如云絮一般飘然去了。酒翁惊得将酒洒了一桌子,回味了半天都不敢确定是真的听见了仙君一声谢,还是自己年迈耳花产生的幻觉。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飞龙川近日有了水,发源处自成一条小瀑,谢灵徵坐在瀑前一处青石上,雪衣明眸映着五彩霞光,身上仿佛着了一层丝缕羽衣。他的乌发高捆成一束,发辫与额前的青丝随风而舞,有些潦倒,又分外精神。他身边未携酒,身上却有酒意,模样不似醉态,举足却有风姿。“神仙。”他冲着飘摇而来那抹白影笑道,“你这就追了上来,是想讨要昨日里的赔罪么?”萧无音如雪片般轻飘飘落在他一旁,低声道:“我来还你一件东西。”“朝霞给你挡着啦。”谢灵徵起身换了个位置,未曾看他,只是远眺着朝霞,摇头道,“我四肢俱全,神思清明,身上什么也不缺,倒是背后背了把赘物。神仙,你不必还我什么,倒是我该将这东西还了你去。”说罢他取下斩雪,遥遥往萧无音的方向一抛。萧无音接了剑,道:“你忘却的事物,合该想起来。”谢灵徵却洒脱一笑:“前尘已了,因缘已断,妄自强求,实非善举。我素喜登高眺远,不愿追溯往昔,那些事情,苦也好,乐也罢,撑篙一去任他流水长短,忘记了便忘记了。”萧无音怔然不言,手中的发丝却松了去,飘摇而落,泯于尘埃。朝霞渐退,日出云间,昏红转为灿金,青年人眉眼间更多了几分神采飞扬,让人移不开目。谢灵徵往飞龙川走了两步,回身朗声道:“我欲逆水而行,旅途漫长,唯恐寂寞,神仙若是不嫌我寡味,与我同行做伴,你看如何?”萧无音滞然许久,方以气音一般的低声哑然应道:“好。”谢灵徵迎晨光而去,他拾级相随,身形一半落于朝曦光耀间,一半隐于嶙峋石影。他的心轻易就被这邀约填满,但怀中之瓶却万分炽烫,烫得要将他灼伤。第21章逆水行飞龙川之瀑自天而降,谢灵徵逐舟其上,掐诀念咒,舟竟缓缓逆流而行。谢灵徵笑道:“我手脚无力,本愁着该如何攀援而上,恰好近几日雨雪不断,飞龙瀑有了水,我往各家各户去问去寻,终是借得这‘逆行舟’,逆水而上,想来是颇有妙趣。”萧无音问:“你要去上边做什么?”“除斩雪咒痕,了故人遗愿。”谢灵徵纵身跃上小舟,侧身坐了,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神情无奈也好笑,“说来也怪,我脑子里似是有一个声音敦促与我,一日不去,便一日难受,许是前生留下的执念未了罢。”萧无音垂目沉思片刻,问:“你打算如何除去咒痕?”谢灵徵道:“斩雪乃仙剑,我曾往仙界求道未果,许是能忆起一二仙咒以用,且那蚺姑娘说我是至污至秽之身,可与斩雪之洁相应抗衡。恰逢飞龙饮水,可行舟而上,此番我若不去,怕是会后悔。”萧无音微微颔首,俯身往舟上一点,轻舟立时扶摇而上,谢灵徵惊呼一声,回首高声问道:“你不一道上来么?”但见那白发仙君轻身一跃,身形如云一般飘飘然点落船头,答道:“我送你一程,这咒痕却须你一人去解。”谢灵徵一笑:“自是不能赖在仙人身上,只是有一事想恳请仙人——若我除咒之时身有不测,鬼道为恶人间,还请仙人除邪惩恶,莫让我反成了助纣为虐的大jian邪。”“除魔诛邪本是仙道职责,不必忧心于此。”萧无音摇头道,“况且你不会有事,它不会再伤你。”谢灵徵微一挑眉,未解这“它”说得是谁,也不欲多问,负手于脑后枕于舟上,半闭着眼睛,任寒风拂面,流水溅身,隐约间他看见白罗刹凑上身来,在他身侧略一按,那激流像是得了安抚,柔顺和缓地顺服了下去。白罗刹离他很近,他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泥腥起,抬眼便见对方半身衣袍浸满泥浆,不觉笑问:“神仙是忘了净身咒该如何念么?可要我反过来教教你?”说着他伸手去点萧无音的衣袍,却被对方捉住了手腕,萧无音在他身旁端坐,抬袖替他挡着风,轻声道:“我身上有煞,若不以泥污遮掩,恐是会伤了你。”谢灵徵怔怔,不自觉侧耳听得雪袖在耳边猎猎作响,半晌后方苦笑:“世人皆知神仙好洁,我却不该邀你同行,委屈了你去。”萧无音不答,只用指尖轻轻触了触谢灵徵腕间的疤痕。谢灵徵立刻缩了缩身,大笑道:“你别闹我,很痒的。”白罗刹却仿佛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松开了他的手,面色微黯,一双暗沉的眼不知看向何处,似为迷雾所惑,又如隐痛复作。两人一时无言,萧无音挡着风的手微微下垂,袍角浸入水中,惊起一阵涟漪。谢灵徵道:“神仙先是为我弄脏了衣服,又为我湿了袍子,我着实过意不去,过些时候我请你喝酒罢。”说着他凑上前,抓着萧无音的袖子,拧干了水,在袍角打了一个玲珑小巧的结,远远看着在风中****,颇为可爱。萧无音摇头道:“我不饮酒。”“那你喜欢什么?”谢灵徵问,“若我能全身而返,你喜欢什么,我便替你寻了什么回来。”萧无音道:“不必,我自愿如此,你并不欠我。”“非也。”谢灵徵摇头道,“若是钱财法器,我欠你便欠你,你若信得过我,我立个字据,必能依言偿了你。只是情债一事,却是还得越早越好,积日时久,便会生了理所应当的妄念,平添麻烦无数,实属不应当。”“你本就理所应当,莫要多想。”萧无音低斥道,却终是收了手,任水珠扑进舟来。只见谢灵徵眼角沾湿了水滴,恍若有泪,他伸手拭去,背过身道,“避水咒你可还记得?若不记得,我说与你听。”谢灵徵脑中自闪过一段咒文,鬼使神差地,他摇头否认。萧无音背对着他一句句教授于他,吐字清晰和缓,声音清冽低沉,语调亦不乏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