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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爷身子,注定是没法考取功名了。”见明堂没什么反应,他又解释道:“老爷喜欢画画,只是大老爷没了后也不再画了。”果然,书架底下随意地堆着画轴,明堂抽了些放在案上展开瞧。有些是山水,他走南闯北这些年也算有点见识,平心而论,顾鸿画得并不算好,反而是画悼念亡母的那副像很传神,顾老妇人眉目慈祥。明堂展开最后一幅,竟是顾鸿的自画像,只是气质不甚相仿,画中人不苟言笑,眉也更粗些。明堂笑道:“你家老爷唯独画自己不像。”小甲凑过来看了眼,张口道:“道长错了,这画的是我们大老爷。”他帮着明堂把画轴卷好,嘴上说:“听老人说,我们老爷长的,和大老爷年轻时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堂心下一沉,点了点头走出屋外。顾府的高墙大院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充满了,明堂站在天井下望着满天星斗,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难怪。”小甲跟出来,呆呆地问说:“什么?”明堂笑而不答,摇头道:“今日到此为止吧。”小甲哦了声,两人原路回去。明堂心里大致有谱,低头沉思,小甲不敢扰他,一路快步。临到后门了,墙角转出来个端着托盘的丫鬟,笑着招呼说:“小甲,夜里凉了,怎么不叫道长喝杯热茶再走。”明堂被这声音打断了思绪,抬头只见那丫鬟站在月光下,木盘上端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他不由地低头瞟了眼地上,丫鬟的影子正拖在身后。那丫鬟好似瞧见了明堂的小动作,故意也低头扫了眼自己踩着的影子,对明堂咧嘴直笑。小甲愣头愣脑地端起茶,“还是jiejie周到。”他递给明堂,明堂也不推脱,接过一饮而尽,把茶盏放回丫鬟手上的托盘里。“道长,再会呀。”丫鬟款款退场。小甲望着她的目光里好似有些爱慕,对明堂说:“彩姐儿在我们府上有些年了,做事是大老爷都夸赞的周到,比老人还中用些。”小甲不多送他,出了顾府明堂归心似箭,快步回了方宅。棠仰果然没睡,打着哈欠坐在门槛上,一见明堂回来,做出满不在乎地样子,嘴上却问说:“怎么样?”“挺有意思。”明堂避重就轻答说。他走近了些,半弯下腰,“就是还有一事。”他近日总算是没再梳女子发髻,长发只束在脑后,饶是如此,右眼下那颗朱砂小痣仍勾得棠仰魂儿都飞了,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些,“干嘛!”“城里哪儿能够些柳树叶?”明堂笑说。第二桩往事堤上杨柳依依,早已褪去柔嫩,浓绿上覆着层薄薄的灰。棠仰坐在草地上托着脸看明堂一片一片细细挑选柳叶,明堂垂下眼不说话时长长的羽睫投下小片阴影,堤岸上只有星辰月明,昏暗里哪怕捧着的是柳叶,他也有种莫名的深情。棠仰腾地脸红了,别开头不再打量他。明堂摘了叶子收好,回到棠仰身边拍了拍两手上的灰,瞥眼见棠仰两颊上浅红,也不戳破,只笑道:“回去吧。”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往方宅走,路上,棠仰揉了揉眼,蓦地说:“你有什么打算?”“明天再说呗。”明堂信口答了,快步赶上同他并排,“总也不能半夜扰人美梦吧。”“我是问你打算在方宅停多久!”棠仰没好气道。“干嘛,赶我走啊?”明堂偷瞄了眼棠仰,心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一茬,正摸不准呢,棠仰低下头,脸上阴晴不定说:“别来招惹我,离我远一点。”明堂一愣,不由地站住了脚,棠仰含着下巴只顾自己往前走。街上空无一人,偶有三两庭院点着不知为谁留的灯,他飞快地从那些光影下而过,一眨眼暖色还未来得及停留便又掠走。明堂心底刹那紧了下,快步追过去,不顾手上有灰,一把扯住棠仰的手,把他拽得一个踉跄,被迫扭过身来。“棠仰,听我说!”明堂攥着他的手,对面的人眼里诧异未收,“我……对不起,那天突然亲你。”棠仰脸倏地又红了,立刻去甩他的手,嘴上嚷嚷道:“你给我滚——”明堂硬拉着他的手不放,一股脑地冲他说:“还有那天说的那些话,对不起,你不想听,我不会再说了……我——”他卡了壳,这要怎么说,我一时贪图你的好相貌?越听越混球儿了!明堂终于也后知后觉稍稍闹了个脸红,缓缓松了棠仰,拿手背按在侧脸上,试图给自己降温。结果这抬手,把两道灰蹭到了自己脸上。明堂毫无所觉,棠仰本来扭开头默不作声,余光瞥见他人宅邸内偷溜出的灯影照亮明堂半面,俊秀非凡的脸上挂着两道黑灰。棠仰忍不住噗嗤笑了,心里有些无奈,低声道:“好吧,我原谅你了。”他从袖口摸出块儿手帕来,递给明堂,“擦擦,灰蹭脸上了。”明堂愣愣地接过手帕蹭了蹭脸,睁着眼睛递回给棠仰,棠仰一笑,转身道:“洗好了再还我。”两人仍是一前一后,棠仰走出几步,又低声道:“洗得时候仔细点,上面有刺绣。”这夜显得格外短。明堂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是幼时同白胡子老道师父在山上,眨眼又成了刚下山时。脑袋还未来得及休息,天已不由分说亮起。索性起身打水洗漱,顺便把棠仰的手帕洗了。浅色的手帕很干净,除了明堂用过的那一小片儿有些灰痕。一角上绣了两朵白色的梨花,绣工实在不敢叫人恭维。手帕有些年头,被磨得边儿都毛了,但主人显然很珍视,规整地叠着。明堂对着天光展开手帕,盯着上面的刺绣看了半晌,心道这不会是棠仰自己绣的吧?他把手帕浸进水里,毫无所觉自己酸溜溜的:莫不是心上人送的。待他把手帕晾好,棠仰也睡醒起来了,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打哈欠。明堂回头随口问说:“这上面的花是谁绣的?”棠仰一听,精神不少,没好气道:“要你管是谁绣的。”明堂挑了挑眉不再多嘴,两人吃了早饭,这才想起昨天摘的那些柳叶来。好在收在锦囊里还没干掉,棠仰凑在旁边看,见他那锦囊绣工极佳,不由以牙还牙挤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