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2
”程显听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连上焦甫然的姓,焦怜花,是认真的吗?她好似也松了口气,“幸好我后来生的是女儿。”大抵没有父母是会不愿谈起自己儿女的,程显听顺着说:“那令爱芳名作何?”不知有意无意,琵琶女没有加上姓氏,“霜松。”*倒也是气质脱俗的名字。比起琵琶女有个女儿,反倒是陵宏原来有个儿子这件事更让人吃惊。只是……想想他到仙宫来的日子,怕是现在,那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吧。那琵琶女的霜松呢?无论是她和药师都不像带着孩子的样子,那姑娘是否也在尘世中香消玉殒,肌肤已坏呢?一时念想转得快,倒忘记香消玉殒暗含早逝的意思,程显听连忙挥散这个想法。他其实更好奇关于陵宏的往事,不过至少以后关于他和程透的飞醋是不用吃了,人家有家有老婆的。这些至少从前家庭美满的人,是有多大的执念与疑问,才能抛下深爱的人们跑来这岭上仙宫,过起荒诞无边的生活。他无意窥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值与不值,轮不到他人评判。又半刻钟后,可以看见前方出现了房间。琵琶女在门口站定,指着里面说:“走上去拿下来那个令箭,这一关就算了结。”屋里是一座数十丈高的四面阶梯台,台上放着的所谓令箭从底下是看不到的。石砌而成的台阶其貌不扬,无甚特别,程显听正待观望,琵琶女直接走进屋里,站在台阶前回头道:“上面有两支,我只能拿一支。”说罢,她先人一步,拾级而上。程显听还是没动,然而在琵琶女迈上第一级台阶后,她处变不惊的脸忽然一变,睁大的眼睛写满不可思议。“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举起双手查看。与此同时,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从指尖开始化为纤细白骨,顷刻吞噬整个手掌,聚在半空中的赫然成为一双骨爪。她回过头来,那张绝美的脸庞迅速衰老,布满皱纹,她却不顾及旁人窥见,回过头冲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程显听大声提醒道:“程掌门谨记!老去与死亡不是最难挣脱的,因为我们没有人真的死过,之后的那些才是真正击溃人心的!若是——若是我出不去了!”琵琶女迅速解下缠在骨手上的琵琶弦,向着程显听奋力一掷,“就杀了我罢——”话音刚落,石台最上方亮起一束煞白之光,刺得人两目生疼。程显听弯腰捡起琵琶弦随手拎着,目色深沉的人似乎并没有对未知的恐惧,他迈上石阶,等待幻象降临。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白光像是流动的,把四周铺满成了一个封闭的纯白的房间,就连高台也成了白色,琵琶女挺着腰背站在第一阶上。她的头微微垂着,面色平和,双目紧闭。程显听知道她现在经历着所有修士所畏惧的老去与消亡,与自己的心拼命厮杀搏斗。有那最后一句交待,他并不担心她会无法挣脱。程掌门当然也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看见自己的衰老与消亡,因为他,他的真身——是不会老去,因而也没有衰老而亡的。若非外界伤害,他几乎是等于不死的。即使明知在他无尽的年岁里,自己所深爱的人终会死去,程显听也从未有过放弃永生的想法。就像他无法理解这仅仅只是一个幻象,就算深陷其中,琵琶女又何必觅死呢?与此同时,琵琶女仍然保持着闭眼,却迈开腿轻轻往上迈过一级。她大抵是在环境中有所突破了,听她最后的意思,似乎并不想两人同时进行登阶,趁这一小段时间里,程显听开始整理思绪。现在看来,琵琶女应该是认为在一个铃铛都不触响的情况下,是不会中咒陷入幻象的,所以当踏上第一级时她才那么惊讶。那白光看着倒好像也是幻觉的一部分,程显听估摸着自己十有八九也中招了。第一道羽箭时琵琶女仔细地检查了有没有伤口,大抵也是为了保险箭头上有没有涂东西。稍作联想,答案就很简单了,是漫长的隧道。程显听自言自语,“难怪。”细水长流的把戏是正确的,无论是药或奇怪的咒言,哪怕他这个狗鼻子都没能发觉。另一边,琵琶女再次抬脚迈过一级。程显听跟着也往上迈,站到了第三阶。下一刻,琵琶女猛抽了口气,睁开眼睛醒来。她看向程显听,似乎有些惊讶这位年轻的掌门比自己更先摆脱老死的恐惧,但瞬间又释然,恢复面无表情道:“接下来是同时进行的,我们谁比较强,在自己的幻境结束后就会看见对方的。”程显听失笑,扬起手上的琵琶弦,“夫人就这么确信是我看到你吗?”“不,”琵琶女轻轻摇头,目光飘向高台之上。“是因为我摆脱幻境的时间一定比你要长。”她不等程显听反应,直接踏上石阶。先是铺天盖地的白光填满眼前,程显听猝不及防,抬起袖子挡住,隔过很久,周围仍是一片白茫茫的。直到,凛冽如刀的寒风呼啸而过,饶是程大掌门都打了个哆嗦,他这才缓缓放下袖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雪了。真是好大的雪呀。厚到没过脚面,他茫然无措地在雪地里前行着,不一会儿鞋袜便湿透。程显听试着施术弄干,可惜在这空旷无涯的雪原里,他发现不止是术法无效,自己似乎也变回了凡人。*盛大的雪原似乎没有尽头,只是远远与灰白天色相接,他一呼一吸间尽是扎人的冰屑。每一口气都作白烟,有声有色地消耗着生命。被雪濡湿的鞋很快又再度结起了冰,他从冷开始感觉到疼,刺骨疼痛,宛若千刀万剐的酷刑。混杂着鹅毛大雪的刀子风吹得人无法睁眼,程显听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身后一排脚印很快被雪重新覆盖,抹杀了他刚刚存在过的证明。他不知道这雪原有没有尽头,只感到自己眼睫上成霜,连阖眼刹那都是严寒。他缓慢地走着,被温柔的雪无声凌迟。直到天际开始泛出淡金色,刺眼的阳光仿佛踏着旷野未干涸的血迹而来,他一脚就迈入了鸟语花香,和煦春风吹拂着脸颊,很快抚平寒冷的疼,他松了口气,回头看看,雪原却还在身后,与此毫不相干。他明白了。入冬,经春,过夏,到秋。早春透暖出寒,程显听继续向前走着,他要马不停蹄地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