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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四季,有个人在等着,交待他早点回来。那花争妍斗艳,个个妖冶美丽。大朵大朵的雪白花蕊,他试着伸手触碰片刻,指尖立即划出一道伤口,蕊瓣吮吸着鲜血变红,像初升的太阳。绵密如针的春雨淋湿大地,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变得奇重无比。他迈开的每一步都竭尽全力,才能不被针雨拉着拖入土地,春天向来拥挤,鸟鸣令人头晕目眩,程显听咬牙加快脚步,试图摆脱。很快,负重使膝盖难以承受,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可是只要再走快点,再快一点,就入夏了。夏毫无疑问是热的。在青青草地与森林里,热浪却是rou眼可见的。顶头的阳光晒得头发脆弱而干枯,就连男人薄灰色的发梢都像一把枯草。可是柔软的草地嫩绿常青,婆娑树影舞姿多情。小溪流欢快地跃动着,山间瀑布,水雾倾泻而下,泉眼咕嘟咕嘟地冒着清澈。炙烤只是程显听一个人的,他开始感到口干舌燥,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上涌。就连终年凉丝丝的皮肤都逐渐升温,燥热令人闭上眼睛时都烫而疼痛。疼痛,疼痛,这美丽的地方,永恒的主题确是疼痛。终于到秋,萧索而热情的世界。金灿灿的旷野,麦浪一望无际。耀眼夺目的阳光,一块儿石碑安静屹立在前方。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穿着雪白衣衫的人虔诚地跪拜在它身旁。稻茅比刀刃还要锋利,他就跪在其上,每走一步都是不见血的万剐千刀,寒风的酷刑与之相比微不足道。淡淡的灰色头发在眼角的余光里划出一段柔和的弧,炫目的金色在眼瞳上留下圆形的光斑。他面对石碑扑通一声跪下去时,藏在稻草中的小石子深深硌到了膝盖。但旷野是真的很漂亮,他无法想象这原来是一个类似无穷地狱的地方。金色的麦田随风而动,静谧而安详,红霞闪闪烁烁。他虔诚地跪拜石碑,只求能回到爱人身侧。霜松迷幻的景象似是一万年才过,程显听像从冰窟里挣扎出来般,弯腰重重喘了两口气。他回过神来,只觉得若是幻术,施法者当真是位大师,刚才的一切太过真实,让他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疼痛,寒冷,酷暑,仿佛才真实地在他皮肤上刻下痕迹。程显听忍不住撩起袖子查看,上面果然只有陈年旧伤,手指触过后,留下一丝隐秘的刺疼。琵琶女呢?他刚看向旁边站着的女人,只感觉又一阵强烈白光,程显听情不自禁骂了句娘,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小院子里——又或者说他是融在环境里的,视线像是俯瞰人间的神明,悄无声息地窥探进别人生命的瞬间。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前有庭后有院,小房子温馨而别致。前庭扎了个高高的秋千,装饰着美丽的花藤,女主人席地而坐在青青草甸上,樱唇噙着一片柔嫩的树叶,吹出简单的音符。她乌黑的头发披散着,即使是普通衣料裁制的裙子,在她穿来也自带华贵气质。这容颜绝世的女人,正是琵琶女。不远处,有个十一二岁大的小女孩拍手和着音符又唱又跳,那小女孩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五官还没张开,已有些许琵琶女的韵味。琵琶女吹着吹着就停了,目色温柔地望着女孩,这么一个温情时刻,程显听也没见她笑,但那张脸上没有现在的凌厉和冷漠,她像是骄矜的公主,不将笑颜轻易示人。这一定就是琵琶女的女儿了,程显听想着。他看着快乐的小脸儿,不知不觉间也露出微笑。这个年纪的小孩让他平白想起了程透小时候,只是他的徒弟从不跟父母怀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孩一般阳光可人儿。琵琶女开口唤道:“,玩累了吗?”竖着小辫子的女孩脚步轻巧地转了个圈,一下子离程显听近了不少。他发现她竟不是修士!若药师就是昭情君焦甫然本人,那她的父母可都是修士中的佼佼者,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个小姑娘却只是唱着歌跳着舞,并没有修行。嘴角旁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把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说:“娘亲,你看外面谁回来啦!”琵琶女手里攥着树叶,顺着的目光抬头看去,只见院子外面缓缓走来一个男人,束着发冠,凤目薄唇,仪表堂堂。那人五官眉目生得有些严肃清冷,但此刻目光是暖的,见妻女望过来,他加快了脚步。程显听站在旁边,细细打量着男人。那是药师没错,只不过现在的他脸上没有银箔面具,看着也比在仙宫时略年轻点儿。琵琶女在接触到药师的目光后站起身子,常言道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当真是如此。程显听看见琵琶女露出了笑容,她一笑好像天都亮了,雪也化了,让这个小院温暖到无声无息旁观的程显听有种罪恶感。他不该随便参与别人的回忆的。然而就在此时,他发现已经走进庭院的药师突兀地看了过来,那目光直直越过他的小女儿,与幻境中的程显听直直对视着。药师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程显听却背后一凉,他确信他看到他了,这怎么可能。更令人惊吓的是下一刻变故又生,乖巧地站在原地的忽然闭上眼睛,挺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天地色变,云雾交叠。一切景象扭曲,唯有原地的程显听不变,他想,对于药师和琵琶女来说,噩梦大抵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吧。病了。程显听看着琵琶女来来往往,这明明就是幻境外那个冷静的女人本人,可她全心全意地沉溺在环境中。程显听大抵也猜到了结局,他似乎有点理解这幻境为何对琵琶女来说如此痛苦,以至于宁愿死也不要被困。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会不会曾有那么一丝一毫是甘愿沦陷在幻象中的呢?只是为了心如刀刎般见一见她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知道了药师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药师”的。他们可爱活泼的女儿日渐消瘦,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病痛让她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惊呼着“爹爹”与“娘亲”。这可怜的孩子又叫谁能不怜惜,程显听沉默着站在她的床头,把一只手横在她额头上,低头默念咒语。他知道这都是假的,可什么都不做,于心不忍。但好似真的感受到了程显听的咒语,噩梦中她紧咬着的嘴唇稍稍舒张,抓着琵琶女腕子的手也放松了几分。琵琶女是九州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