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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笑下,他已然起身。终于想起双火,问魔昂昨夜是寻到了吗,他却说仍旧没找到,顺着当时的痕迹去追但渐渐也没了痕迹,再远的地方就是山连着山,许是真追得远去了。他下床打开门,大片的阳光涌进来。熠白的光束中,进来一个魔人。光太强,我尚眯缝着眼睛,直到听他说话,那种发尖的声音才让我有了印象。他自然不想看躺在床上的我,只是对着魔昂说:“今早起来,有很多魔人都发了症状。严重的走在路上就倒了。”听他这么讲,魔昂便跟着出门去,许久没有回来。这一天中,我虽然绕着房前屋后没有远离,但门前常有魔人走动议论,渐渐也听全了状况。早先在捕鸟时,有两个男魔人出现头晕眼黑的症状。而现在城里,这种症状出现得多了起来。并且,只有异恋的魔人才发症。有严重的走在路上就会昏倒,最惨的一个是在过桥时昏倒掉进水里去了,多数症状还轻,只是忧心比较重。魔人身子向来强健,因为崇尚危险的缘故,便少有对病症的关注,只懂一点儿用草叶缓解伤口疼痛的经验,一时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在作祟。倒是那些仇视异恋的魔人逢见便说,是上天想要除掉异恋一派。魔昂回来后,也没说找到病因,只是让我不要到外面去。半夜里,那个白面魔人再来的时候,他自己也出现了症状,是被一个年长的魔人搀扶来的,他们说犯症状的异恋魔人越来越多。等到又过一日,花卫上门时,说所见的异恋几乎都患了病,不过小娃娃与年长的倒都安稳,偏偏年轻的、壮年的都病倒了,实在奇怪。双火他们还是不见到归来的踪影,花卫的脸色已然没了往日光彩。公主派她的小个子亲信来给魔昂传话,请他务必多多上心。就算魔王也需要帮手,此时的魔昂身边却没了得力干将,额角似有愁云。我问他,他说以往异恋出现危机,公主都会亲自出现,这次确实蹊跷,难道公主已经知道真相、觉得无望了?等到病发的第四天头上,也就是双火一行消失的第五天,城中当龄的异恋魔人悉数染了症状,只差花卫和那三个魔人女子还没有发病。按说她们四个心有焦虑,应该更容易被邪气侵体才对,结果反倒安稳。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又等一日,情况更加恶化,已经有几个非异恋的魔人染了症状,而且才听说就已经是重症,昏迷着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这下子,大道上肃清起来,没有谁再敢沿途说风凉话。大家不再把矛头指向哪一派,只是把心思集中在如何解决这件怪事上,更关注自身的安全。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有说风中带邪,有说水中带邪,仓乱而绝望。日复一日,情况渐渐稳定下来,每天再少有新发症的魔人,只是已经患上的魔人症状一日严重一日,已经有的气息太弱不知死活了。而绝大多数染了症状的魔人,都是异恋,虽然不是绝对,但已经足够让大家确信这件邪门的事情肯定与异恋相关。困在绝境,生死未定,偏激的念头再次爆发,有魔人开始提议说要消灭所有的异恋者,才能保住剩余魔人的安全。虽然只是口舌上的偏激,但让城中心向混乱。尤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人的口舌是吸引邪气的根源,如果一旦被邪气侵占,那么更多的邪气就会跟随而来。讨伐异恋的声音越来越多,早已经不局限在这次发症的问题上,各种陈年旧事、或冤或仇都被搅和在一起。虽然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城中却常常有种浑天暗地的错觉。夜里的时候,即使魔昂常常外出,但我还是一直宿在他的床上。他是关心我,而我自己更有预感。有生以来,或说能追溯的记忆以来,我没有过这么敏锐地感到过不安。唯有与魔昂、白云犬在一起,我方能稍稍安神,因为除了他们,我没有什么再怕失去。☆、二十念每夜睡前,我都会烧出一小堆木炭,盛在兽甲里,置放在屋子的地面上。趴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就用一根长长的木棍,远远地拨动着,把暗淡下去的木炭再拨出赤红的火星。每过一会儿,就拨弄一番,直到木炭终究成为一堆死灰,魔昂却仍未回来。睡意于我,向来投合,最近却与我犯了生疏。就连白云犬,如果魔昂也在床上,它是一定会趴到魔昂一侧,若魔昂不在,它宁肯趴在床脚,也不愿意挨着我。或许因为我周身散发出冷意。自从远离泉水边来到城里,我的肚子就常常发起一阵莫名的痛。那种痛起先是丝丝凉凉的,仿佛吃下了泡在冰水里的菜。后来,愈发严重一些,每次发作就久久不去,让我以为身体里的水正在渐渐结冰。我独自待着的时间最多,许是清净中内心芜杂的猜忌,突然站起来的瞬间,我似乎听到细小冰碴在身体里断掉的声音。所以,我越来越喜欢烤火。所以,白云犬不愿意睡觉的时候挨着我。这天在灰蒙晨光中起床,我竟然摸到自己的皮肤上生出一层薄薄的霜。魔昂一夜未归,否则有他的暖意,我一定会睡到阳光透进眼皮里。正起身从床上走下,魔昂便从外面推门而进,他一抬首,略显疲惫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我。我略微眨动一下,有些不自在,方听到魔昂问:“你的眼毛上,怎么生着霜?”嗯?我疑惑着用手指去碰,那点点霜白落到指尖已化成露水。躲在床脚的白云犬被我们吵醒,站起来微微摇晃。它雪白的身体上也带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霜。“这屋子太寒了。”魔昂兀自地说,“外面才下过一场小雪。”“已到冬天了?秋天怎么这么短。”我裹着虎皮,推门向外望上一眼,坑洼的大道上铺着一层浅浅的白色,魔昂走过来的一行脚印里,雪泥正在消融,顺着脚印的边缘氤氲开去。“那些发症的魔人,怎么样了?”“不知道。”魔昂摇摇头,“我去北方了。”“北方?”“你猜那边怎么样?”魔昂的眼睛里忽然有些兴奋在闪烁,他似乎要跟我分享一个秘密,而且只有我能与他分享。“是找到小刃了吗?”“不是。”光芒在他的眼睛里微微波动一下,“我从北方回来,路上便开始下雨,可是渐渐的,就变成了雪。”原来是这样,确实是奇妙的经历,但魔昂接着说:“北方向来是寒冷的。越往北方走,只能越冷才对。从前我们在海里,北面的海水都要比南面的海水冰冷。但更北的地方在下雨,这里却在下雪。”“所以是说,雨比雪冷吗?”魔昂听我的话微微一怔,眼睛里的光芒瞬间变成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