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夜谈与动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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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街头灯火渐渐熄灭,室内也没有开灯,这样浓稠的黑暗下是几分不安的躁动,难言的沉默,还有黑之十二号突如其来的慌乱。 他打开浴室的门,远远地只见福尔蒂侧坐在突出的窗台上,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没有束好的窗帘轻轻拂过少年倚靠着墙壁的肩膀,好像白鸟振翅欲飞的翅膀。 本来还惦记着盒子的黑之十二突然快步走上前去,他直接拉住了少年的衣角,生硬地说:“我坐那?” 福尔蒂被唤回心神,他随意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接着就见人造人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从沙发旁边拉了个椅子到他身旁坐下。从他作对的行为中品出了些奇怪的趣味,福尔蒂将手肘抵在曲起的膝盖上笑着说:“早有想法,还问我做什么。” “不是要看星星吗?那离窗户太远了。”黑之十二号直截了当地回答。 靠近的距离让人造人暂时放下了心中突然出现的情绪,他坐在窗前,不可避免地瞄向那个琢磨不透的人。 纵然被牧神控制许久,黑之十二号也并不是个自恃武力强大就不动脑子的人,他也曾在异能没有完全解放时被牧神派去做任务,那些美其名曰是测试的暗杀让他养成了保留至今的习惯。 收集信息,谋划方案,为自己的一击必杀做出所有能做的筹谋。 正因如此他才对拿下福尔蒂感到棘手,这就像在进行一场不会造成物理伤亡的暗杀,而他对此毫无头绪。 但是,没关系。 至少现在他还有时间去构筑方案,挥散迷雾找出真正的能够被他抓住的弱点。 福尔蒂完全不知道黑之十二号内心关于他的雄心壮志,他只觉得自己视线中的那张面庞思绪是那样活跃,眨动的眼睛也溢散着生动的光彩。那份生动的活力放在情绪稀少的人造人身上是那样难得,却并不显得违和。于是,他好奇地盯视着人造人难得的活跃,直到对方终于感受到他的视线,并为此紧张的眼珠乱转。 更加生动了,不像初次见面时那副杀戮人偶的样子了。 即使黑之十二号这样明显的变化着,福尔蒂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确定下的想法,他想离开了,他需要离开了,离开这个无趣的时代去寻找新的乐趣。 或许是生来便能cao纵命运的缘故,世界在他眼前没有任何秘密,所有的一切都被命运写成剧本敞开在他面前。所以漫长的被剧透生涯中,他所能感兴趣的只剩下旁观他人是用怎样的方式到达TE罢了。 因此当这个世界大致的命运被他看透时,不管放在那种剧本中都足够普通的结局让他失去了继续停留的兴趣。至于黑之十二号的命运,在他们相遇时就被他看了个彻底。当时险些脱口而出的评价因着两人逐渐熟悉的关系,慢慢过渡着,直至现在被他斟酌着给出了个相对中立的评价,是个符合常理的正常结局。 至于这个常理是什么常理,就自由心证吧,这已经是他对于熟人最大的让步了。 不管是要让人造人没有干扰的走向真正的TE,还是因为对于这个时代的无感,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离开了。 福尔蒂心知到了告别的时候,但他觉得自己还有一点良心的,只迂回地问道:“要聊聊吗?” “?” 黑之十二号一愣,他摸不准同行人想要的是什么答案,反问道:“你想聊什么?” 问话的人用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托住脸颊,手套上粗糙的皮革摩擦着脸侧,随意地说:“你还记得最初见面时的事情吗?” “嗯。” “那你还记得没有回答的问题吗?” 黑之十二号沉默片刻:“不记得了。” 少年似是意外地挑了挑眉,有些无奈地道:“这也叫记得吗?” 眼看着金发的人造人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他反而是不甚在意地接着刚才的话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们一见面,我就自我介绍过了,我说Enchanté,我是福尔蒂(Fortu)。然后就是问你,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但是你一直都没有回答我,如果不是听见牧神叫你黑之十二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福尔蒂调整了下表情,眉眼间的锐意褪去些许,露出一个笑来,“你还欠我一个自我介绍。” 他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要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再正式的告别,结果事情却向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了下去。 金发少年眨眨眼,又眨眨眼,直到窗口的风将干透的头发吹起遮蔽了视线,这才如梦初醒。他将乱飞的发丝别到耳后,扭过头,不太想回答,但是又忍不住想看看福尔蒂的反应,又扭过头来,结果正对上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瞳。 他的控制中枢好像出了故障,嘴巴有了自己的想法,紧闭的双唇微张,鬼使神差地说:“黑之十二号不是我的名字。” 突然地刨白让人造人自己都有点措手不及,他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但让他更加不知所措的是福尔蒂紧接着的问题,并没有询问具体的缘由,只是说,“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黑之十二号似乎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愕然地睁大眼睛,一时没有回答。 “……” 他不认为“黑之十二号”这个代号是自己的名字,同样也从未想过如果没有这个代号,自己应该被如何称呼。 一个名字能代表什么呢? 什么都无法代表。 难道拥有一个名字,他就能摆脱黑之十二号的身份成为一个人类吗? 不,并不可能。 所以他从未把名字当作一回事,也从来没有想过拥有新的名字。 他垂下头沉默了很久,微颤的眼睫遮住涌起的情绪:“我不知道……” 不得不说那神情实在太有趣了,至少在福尔蒂看来比这个世界烂俗的战争剧本有趣的多,于是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人造人的神色变化,看着他收敛神情,低下头去。 直到他觉得黑之十二号沉默太久了,才歪着头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他向他询问。 “不知道。” 黑之十二号看到眼前晃荡的白发,再次移开了视线,他现在暂时不想看见福尔蒂。 少年面上显出几分不带攻击性的好奇,“伤心吗?” “伤心是什么感觉?” 他抬了抬眼,看到福尔蒂倾斜过来的脸颊,正对上那双以奇怪角度仰视他的银灰色眼瞳。 “也许是心灵受到伤害吧。” 少年不确定的语气反而让他奇异的想要微笑,于是他勾起唇角,露出个充满违和感的标准微笑,虚假的违和感让那更像是嘲讽与讥笑。 “那就不用担心了,我既不是人类,也没有心灵这种东西。” 言下之意,他不会伤心。 平心而论,福尔蒂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因为他理解着世间一切的命运,并且从不追根究底。但这样一个人却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打破了往常保持沉默的惯例询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很难理解吗?” 黑之十二号不再低头,他直起身体目视前方,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人类受神明爱护而降生,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那我的存在算是什么,只是段程序?”他说着挑了挑眉毛,”哦,或许连程序也不是,只是串随意敲出的代码。” 那双蓝色的眼睛又低垂下来望向问话的人,目光中蕴着自己也不知道的痛苦,“喜怒哀乐,思维意识全是假的,我应该愤怒吗?” “但是愤怒也是假的,就连这份感情也不过是谁设计出的东西。” 黑之十二号只觉得仿佛独自一人置身于无光的谷底,巨大的孤独如同黑暗的浪潮将他席卷吞没。 他恢复了平静,“我怎么会拥有心呢。” 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变得失控。 要知道福尔蒂最初提起这个话题是想要正式告别的,但是当黑之十二号开始自诉,他的内心开始情不自禁地动摇。他们两人实在太像了,相似到在命运中都能够找到节点一一对应,甚至就连纠结都那么相似,如同看见另一个自己般的既视感,让他在前所未有的共鸣之下感受到了这份寂寞的心情。 那一定很孤独吧,福尔蒂这样说道。 黑之十二号闻言深吸了口气,“你说什么?” “不,没有什么。” 面对黑之十二号灼灼的目光,少年人短暂心虚了几秒,为了不显露出自己的动摇,他坚定表现出不愿详谈的姿态,甚至微微坐直了身体,嘴里开始左拉右扯,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突出一个转移话题的熟练。无奈搞暗杀的耐心确实没的说,不仅陪他胡扯还一直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之坚定甚至使得他都被打击出挫败感,恢复了原有的状态。 与之对视良久,福尔蒂只干巴巴挤出一个单词:“……为什么?” “我想知道,可以吗?”黑之十二号性格中的强势稍微的显露出来,经过方才一番对峙,他像是确认了什么,确信自己绝对不会被这人拒绝。 福尔蒂的确没有拒绝:“你知道博尔赫斯吗?” 人造人设想了很多种回答并作出相应预案,但仍然没想到福尔蒂会突然问一个他闻所未闻的人。于是他摇了摇头,并示意对方继续方才险些揭过的话题。在他还在想博尔赫斯到底是那路人的时候,少年却轻飘飘地就此揭过了,他的面容和语气还是一如往常般轻柔、没有丝毫变动,看不出任何使坏的痕迹。 无视掉人造人挑动的眉毛,他继续说:“你很痛苦,但你又不想痛苦,于是你试图忘记,尝试逃避,可是就算再努力,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一样东西无法逃避……” 话说到一半福尔蒂顿了顿,直觉在脑中疯狂的尖叫着,想要他停止这个话题。 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人难得开始示弱,他仿佛在寻求认同般将目光投向那双银灰色的眼眸,“还有什么?” 福尔蒂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触碰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一触即离。 “你还有一颗心。” “只要你还会孤独、痛苦,即使与灵魂之间的距离再遥远,你的心灵也是真实的存在着的。” 人们常对与自己相似、和自己有共同弱点的人吐露心迹,也许并不是为了改正,而是希望得到鼓励和怜悯。正如同黑之十二号再对人情世故迟钝也不至于彻底与感性绝缘,他所追逐的也不是薄薄贴在外表的友善情绪,是连他自己也不太理解的感觉,某种来自同类的回应。 只此一瞬,千头万绪。 好像混乱的世界下了一场宁静的雪。 “如果我快乐、幸福呢?” “那不是更好吗?” 黑之十二号几度张口,他的声线是那样低,几乎不可能从他这样的身体里迸发。但他表情却自然得就像是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福尔蒂,帮我。” 他几乎是把自己贫瘠又空白的心掏出来给福尔蒂看。 “我想要真正的活着。”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