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ste(PWP 参22圣诞24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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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莲巳敬人运起轻功飞速穿行于林间,将一片黄黑的枯叶看成一只刚停下的鸟,躲避不及从树上摔下来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睛情况恶化了。 这下不得不去找大夫瞧瞧了,还好此地距离附近的镇子不会太远,莲巳想着,一边检查身上的伤势。他在轻功上颇有天赋,提气运功时身轻如燕,仿佛就连云端也能轻松穿过,又有家族传下来的“生莲”剑相辅。据说轻功极佳者佩此剑可以踏浪而行——虽然这一项莲巳至今为止不曾尝试。 检查一圈,莲巳身上只有一些与树木枝干碰撞出的不算严重的青紫,和一些轻微的擦伤。这些倒不是问题,受伤最严重的是莲巳身穿的纱衣,轻薄的绿纱被树枝勾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破洞,莲巳心疼无比,或许他本不应该穿这身衣服出门。 莲巳扶着一棵树起身,捡起掉在一旁的长剑,脚踝隐隐有些酸胀,再用轻功行路显然不够理智。如今天色尚早,就算走到镇上也来得及就餐下榻,并找到那位神医。 那位神医估计是云游至此有了什么奇遇,隔几个月的初七就会在镇上的医馆免费坐诊。起初大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无非是多了个不花银子看病的地方,乐在其中——除了大夫面相凶了点,不过这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直到后来那位面相略凶的大夫医好了几位镇民的顽疾,给断臂者接上了手臂,让盲人重见光明,就连牲畜得了病也能请他治上一治,这“神医”的名声才渐渐流传开。 其中最吸引莲巳的便是“让盲人重见光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视物就有些模糊,从前使轻功上山后站在山顶极目远眺,飞鸟、炊烟、浮云、远山、朝霞、夕阳,灵动的画卷在他眼前无声展开,水一般静静流淌。 莲巳发现自己视物模糊后,他便再也没窥见这画卷的真容,只有斑驳的色块向他昭示着这一切仍然存在,季节仍然更替。莲巳害怕自己的视力会逐渐消失,如同从高处坠落时呼啸的风声提醒他正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但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自身的下落,改变粉身碎骨的结局。 不过好在他现在还看得到路,但仅限于“看得到”而已。莲巳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朝着镇子走去。 到了镇上,莲巳在客栈订好房间用过饭,稍加打听便找到了那间药铺。药铺门口排起了长队,莲巳问过便自觉排到队尾。排队中百无聊赖,莲巳四下打量,药铺对门的医馆冷冷清清,不难猜想,神医少有地免费坐诊,比起常驻的大夫自然更吸引人。 轮到莲巳时,夕阳已经从门口斜射照进店里,橙黄的光线将将爬上柜台。衣着较为随意的神医坐在柜台之后,丝毫没有受到这光的影响,似寒暄般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叫什么?第一次来?” “莲巳敬人。第一次。”莲巳答道。他从踏入药铺便开始观察起神医,勉强看到对方火红头发间夹杂几缕乌黑,一道跨过右眼的狰狞疤痕初看甚为瘆人,眼底带着几分乌青,几乎要把“生人勿近”几个字写在脸上。 就是这样一位神医,点头确认后,继续问他的身体何处不适。 莲巳小心翼翼地如实回答:“眼睛视物模糊。” “像蒙了一层雾?” 莲巳确认似的到处看看,摇摇头否认道:“像画在水里洇开,看不清轮廓……不,是什么都看不清了,看近一些倒没这么严重。” 神医听他描述新奇,略感诧异,心下了然。神医稍加思考,一边抬手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继续问一连串的问题。面相凶狠的神医沉着脸,莲巳竟不敢和他目光相会,盯着大夫遒劲有力的落笔镇定心绪,那些问题则皆如实回答。 神医停笔,看着低着头的莲巳沉默一阵,忍俊不禁道:“不用这么紧张。” 出乎莲巳意料的反应让他有些愕然:“啊?” 神医笑道:“我是不是眼神很凶?已经听不下十个人这样说过了。” 莲巳下意识点头:“我还以为这里的神医脾气不太好……” 神医哈哈一笑,将药方递给他:“主要是安神的药,用法和剂量都写好了,这里就能配。平时不要劳累过度,看完书多走动,睡前热敷眼睛,按顺序揉按上面写的xue位。” 莲巳连连点头。 “——你会按摩吗?”神医话锋一转。 莲巳蓦然停下点头,与神医无声对视。 “好吧,随我进里间。”神医打开柜台的木门,示意莲巳跟着自己。 “这样不会太麻烦了……我回去看看书自己学就好。” “没关系,你是今天最后一个。”神医掀开帘布,“东西放外面就行,来吧,早点做完早点去吃饭。” 莲巳没说自己已经吃过晚饭,将剑放到柜台上。这时他才发现,柜台后靠着的似乎也是一柄剑,挂着的斗笠与神医的打扮很是相衬。莲巳没有多问,随神医进了里间躺在床上,神医则搬了张凳子在床头坐下。 里间光线昏暗,莲巳以这个角度仰面看清了他的脸。忽略了初见时吓人的印象,细看之下,神医的容貌称得上俊朗,年纪并不大,甚至可能与莲巳相仿。 “闭上眼,好好放松。” 莲巳乖乖照做。除非讳疾忌医,应当没有人会在大夫面前不遵医嘱。神医手指在他眼周寻找xue位逐个解释,逐个揉按,温热的触感和恰到好处的力道让莲巳顿时感觉疲劳都被舒缓。 神医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眼睛不好出来就不要用剑了……” “从小便在练了,习惯带在身上。”莲巳没多做解释,反问道,“大夫,你也会剑?” “外面那把就是我的剑,叫山樱。” 虽然剑名与人的感觉不太搭调,但有名之剑绝不会逊色。莲巳忽地心生亲近,顿时起了比试的心思,轻微点头道:“我的剑叫生莲,得空不妨讨教一二。大夫,还没问过你怎么称呼?” “鬼龙红郎。”鬼龙答道,“等你眼睛好些再说吧。这家药铺掌柜的算是我朋友,我有时初七会到这里。” “好。”莲巳痛快答应。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莲巳忽然问道:“大夫,你抢了对门的生意,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叫鬼龙就好。”鬼龙笑道,“其实是一家店,再说只有一天罢了,对门老板乐得清闲。” “原来如此,我还当传言说你是不受人待见的神医是真的。” “哪里来的传言……”鬼龙哑然失笑。 “传言还说你能治顽疾。” “什么……?用错药用了十年的那个?” “啊?那……给人接上断臂?” “手臂脱臼正骨罢了。” “让盲人重见光明?” “那个是眼睛里有淤血,下针用药热敷活血化瘀自然看得见了。” 莲巳一时沉默,他跟那位患者大相径庭,心觉传言果不可信,一下又担心起自己的情况,还是问道:“嗯……给牲畜看病?” 鬼龙无奈叹了口气,似乎早被很多人问过这回事,解释道:“南边有个寡妇养了只鹅作伴,那次她的鹅好几天不吃食瘦了很多,正好我来了,她就病急乱投医带着鹅来找我看。最后是她的鹅乱吃东西堵了食道,吐出来就没事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莲巳哭笑不得:“能止小儿夜啼也是假的?” “吓的。”鬼龙不假思索,“可以起来了。” 莲巳睁开眼四处看看,虽然视物仍旧模糊,但双眼轻松了不少,很是舒适。 “回去就照着今天这样做,我不确定能不能医好,至少可以缓解一二。” 不确定能不能医好……莲巳犹豫问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不知道,你这样的很少。”鬼龙坦言,像莲巳一样能跟他说这么多话的人也很少。 莲巳轻轻点头,无言出了房间。 “小少爷,你的脚是不是扭了?走路有些不自然。”鬼龙从身后叫住他。 “可能吧,”莲巳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他补了一句,“我不是什么小少爷。” 不是小少爷哪能穿得起这么好的衣服。鬼龙笑了笑,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从柜台下面拿了几贴膏药放到他面前:“这是跌打扭伤的膏药,我给你配刚才的方子。今天掌柜的不收药钱。” 鬼龙窸窣配着药,莲巳道了声谢,打开木门从柜台里出去。与此同时,布帛撕裂之声格外刺耳。莲巳暗道不好,匆忙查看,原是早就被树枝划破的纱衣钩住插销,彻底撕开了一道裂口。莲巳将勾住的纱从插销上取下来,不禁皱起眉头,心疼得不得了。 鬼龙也看过来,他方才暗叹过小少爷的衣饰,此刻不免有些心虚:“少了纱衣应该不碍事吧?可以放在这里,我帮你补好。” 莲巳诧异道:“鬼龙,你平时到底是做什么的?” 鬼龙拿着一包正在打包的药材,闻言停下了动作,同样有些许诧异地盯着他。 莲巳忽然觉得这问话有些多余,忙改口道:“你还会针线?” “学过一点,可以试试。” “补好了要怎么给我?” “下月……或者下下月我应该还会来这里,你总会来找我复诊的。”鬼龙把包好的药材放到莲巳面前。莲巳一面说着太麻烦,一面不好拒绝,解下纱衣递给他。 天色已晚,莲巳带上东西告辞,回到客栈留了一晚,依照鬼龙所示学着自己揉按眼周xue位,第二天用过早饭便动身离开了小镇。 一个月过后莲巳再来,扑了个空。药铺掌柜只说鬼龙来的时间不固定,半年才来一次也有可能。莲巳不免好奇,鬼龙平日都在做些什么。 “他呀——说是四处游历八方游学,没谁知道他去了哪里。”掌柜的如是道。莲巳只得离开。谁成想再过一个月,鬼龙还是没来。 并非他有多心急讨回那纱衣,而是莲巳这两个月下来谨遵医嘱,看书和练剑的时间也减少了,总归想再找到鬼龙诊断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莲巳回到家中,正想找兄长汇报此事,却被告知兄长正在待客,不宜打扰。等到快用晚饭,莲巳正要去厨房取饭食,兄长却来把他叫去前厅。路上莲巳向兄长说了今日寻医不遇之事,兄长不像以往那样宽慰他几句,反倒像儿时藏着什么秘密的时候一样,微笑摇头。 到了前厅,莲巳看不清人,只觉来客应是火红头发,身材高大,目光正投向他。 “这是舍弟,莲巳敬人。”兄长向客人介绍道,转而向弟弟道,“这位你认识的。” “好久不见,小少爷。眼睛怎么样?”鬼龙笑道。 “……鬼龙?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想听听梵法,这便来了。”却是莲巳兄长替鬼龙回答。 “哪里——”鬼龙忙道,“我只是略感兴趣就来了。说实话不太听得懂,但直觉告诉我你兄长讲得很好。” 三人聊了一阵,莲巳这才知道鬼龙当真兴趣使然,一时兴起便来到他家这座山寺,得知兄长姓莲巳后顺便问起他,实在没想到莲巳今日竟去镇上寻他了。 一起用过晚饭,兄长让莲巳带鬼龙去客房休息。等到两人都洗漱完毕,莲巳搬来一套客用的床具。莲巳一边铺床,鬼龙则在翻找自己的随身物品,从中取出一件纱衣,递给莲巳。 “既然遇见了就物归原主。” 莲巳道过谢,展开纱衣,一时之间竟难以置信。破损不甚严重的地方被鬼龙用较深颜色的丝线修补,连成一片莲花暗纹;最严重的撕裂之处用浅色线修补,并在对称一侧也加上一道如装饰般的绣样,两条浅色绣带下靠近衣物边缘处再分别缝缀上一朵精致的莲花。 “这……好厉害……”莲巳感叹道。 鬼龙又递给他一样东西:“这个坠子也送你。” “谢谢……太感谢了。”那是一枚双面绣了莲花的坠子,珊瑚红的串珠之下打了一个漂亮的结,连着一条碧绿的穗子。 “不用,让你等太久了。”鬼龙抓了抓头发,“本来想送你做剑穗,可是听你兄长说,你那把剑的副作用似乎就是伤眼。” 莲巳早知道名剑会有一定的副作用,只是生莲较为特殊,每位持有者所受的副作用均不同。他先前已隐约猜到,只是因为与剑长久相伴,生出些许不忍苛责的私心来。 “我知道一些。只是,如果想治好我的眼睛,以后就再不能用生莲了,对吗?” “我不知道。”鬼龙坦言,“也许你用得少一些,配合我给你治疗,没准能控制住。” 莲巳思考许久:“你之前说,等我眼睛好转就切磋一二。现在看来,若是等我眼睛好转,只怕是剑招都忘了。” “但你现在的情况不光影响用剑,连生活都成问题。”鬼龙冷静分析,“你兄长说你轻功很好,你也不想用轻功的时候从什么地方摔下来吧?” “……”莲巳一时无话,似乎被戳到了什么痛处。莲巳看着手里的坠子,鬼龙看着他,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鬼龙忽然道:“山里能看到星星吗?” “后院就可以。”莲巳答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日初七。” 莲巳一愣,听到日期他下意识对应到月亮。初七上弦之月并不明朗,可莲巳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刚才问的是,能不能看到星星。忽地,他才想起今晚已是七夕,银河该横亘在夜空,静静流淌。只可惜他已经看不见那灿烂的星汉了。 莲巳点点头道:“我带你去吧。” 二人来到后院,搬了两张竹制靠背椅并排坐着。鬼龙十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与莲巳闲聊着。莲巳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鬼龙这个算上今天与他只见过两次面的家伙如多年好友一般亲切,或许缘生缘灭,恰逢其时而已。 “这边是织女,牛郎……被云挡住了。织女星会更亮一些。”鬼龙指着夜空絮絮说道,仿佛这样就能带着莲巳看清夜空。 莲巳此时心不在焉,他所见的星空如一点点闪烁着微芒的晶亮碎屑,铺陈在无际的漆黑夜幕中。这一片密集缀连成河,那一方稀疏散落如沙。莲巳闭了闭眼,侧头看去,鬼龙面前忽地出现一只萤火虫,停在他指着星空的手上,忽闪着黄绿的微光。 他唯一看得清的是,漫天星光,连同那下一瞬飞舞的流萤,有如尽数坠入了面前这个人的眸子。